光線不知為何,忽然變得暗淡下來,雖然本來就很暗淡,但毫無疑問,此刻要比剛才更加暗淡。

如果說剛才的光線還是類似黃昏的餘暉的話,此刻隻能被稱之為月光的映射。

銀色的光線透過幽藍的窗戶,泰然自若的投在殷虹的地毯上,留了一道道斑駁的印記。

夢魘的麵孔也仿佛因此變得陰森起來。

綠萼忽然直起身子,撫掌推開聶青青,上前兩步,正麵迎上夢魘,她看起來哪裏還有剛才的恐懼模樣,仿佛之前那瑟瑟發抖的可憐人不是她,而是別人,別的潛藏在她內心之中的人。

她凝望著夢魘扭曲的麵孔,緩緩的道:“我來了——”

隻說了三個字,便被夢魘打斷:“你遲早會來,別無選擇,不是嗎?”

聶青青不明白別無選擇是什麼意思,但在她看來,夢魘一定是成竹在胸。

綠萼冷笑一聲,道:“我來了,我早該來的,卻拖到了這個時候,還有勞你相請,真是過意不去。”

夢魘笑了,笑聲雄渾而沙啞,在空曠的宮殿裏回蕩,仿佛將整座宮殿都震的搖晃起來。

下一刻,笑聲孑然而止,就如果它的出現一般,沒有任何預兆,夢魘低聲說道:“你的意思是徹底臣服於我嗎?”

綠萼冷冷的一笑,說道:“自從我成為落魂鍾的器靈開始,就沒想過臣服這件事情。”

她這話一出口,宮殿裏立刻多了一股寒氣,寒的驚人,寒的刺骨——聶青青忍不住哆嗦了兩下。

並非因為害怕,隻是單純的冷,並非凝於皮肉表麵的冷,而是深入皮肉之下,在骨骼中遊走的冷。

光線昏暗,如此環境,本應是冷的。

聶青青沒有作聲,她完全失去了說話的立場和身份,甚至她覺得,夢魘的目光根本就沒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過了一會兒,夢魘說道:“綠萼,既然你不是來臣服的,那就是我的敵人,你應該知道作為我的敵人會是怎樣一種下場。”

綠萼冷笑道:“如何不知?”語聲稍頓,她指著夢魘說道:“你,夢魘,上古苟延殘喘下來的妖獸,隻能在這座宮殿中對付可憐的人,我說的對嗎?”

夢魘的臉色閃過一縷慍怒。

“綠萼,注意你的言辭。”

綠萼笑了起來,笑的譏諷而冷酷。

“我的言辭怎麼了?這樣說我還覺得輕了,你就是個可憐蟲,卑微而又懦弱的家夥。”

話說到這裏,夢魘忽然高聲喝道:“綠萼!別忘記了,我是滅掉你們沙拉巴族的那個人!”

聶青青一臉驚訝的望著綠萼,她怎麼也沒想到,綠萼竟然是沙拉巴族的族人。

綠萼看了聶青青一眼,慘淡的一笑,說道:“沒錯,我就是沙拉巴族的公主,外麵那個攻擊你們的少年,就是我的王弟——”

話到這裏,她忽然一臉憤怒的望向夢魘,高聲喝道:“就是這個家夥!這個家夥利用我滅掉了沙拉巴族,我是沙拉巴族的罪人!”

夢魘大笑起來,說道:“你們沙拉巴族人號稱夢境守護者,不知道獵殺了我夢魘一族多少精英,最後夢魘隻剩下我一個,我不過是滅了你們全族而已。”話到這裏,他的聲音忽然柔和下來:“綠萼,可我畢竟沒有對付你,不是嗎?”

綠萼冷笑道:“那是我以身祭鍾,成為落魂鍾的器靈,這才免遭你的毒手。”

夢魘又笑了起來,忽然笑容一收,陰惻惻的道:“如果我想對付你,就算你是器靈,也絕沒有幸存的道理。”他右手一揮,綠萼腳底忽然生出了幾條碗口粗的藤蔓,瞬間纏住了她的身體。

這藤蔓上帶著倒鉤,纏上綠萼身體的一瞬間,便刺入她的皮膚,她渾身上下鮮血淋漓,就像浸泡在血海之中一樣。

夢魘高聲道:“怎麼樣,綠萼,如果我想對付你,你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綠萼冷笑道:“夢魘,你還真是天真,你認為這就足夠了嗎?”她身體一震,蔓藤立刻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寸寸截斷。一道乳白色的光線圍繞著綠萼的身體,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啪!啪!啪!”

三聲斷開而分明的掌聲在空寂的宮殿中響起,鼓掌的是夢魘,聶青青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怒容,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