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之下的這片光景,實在令人難以聯想此處曾有生物生活。
眼前這片景象,隻能用“焦土”一詞來形容了。
“這裏……就是桃運的故鄉嗎?”
麵對貝克曼的疑問,桃運沉默地點點頭。
——已然毀滅的國家。
腐朽殆盡的人造物品,不知為何總會給予觀者一種淒涼感。但是,看到這種整個城市都化為廢墟的景象,根本讓人無法從容地為其哀悼。望著延伸至視線盡頭的都市殘骸,許零本能地感覺到恐懼。
曆史、文化、記憶、生活、生物,全都毀滅得不留一點痕跡。此處沒有任何事物得以傳承給後世。
英之城唯有桃運一人,從整個城市的過去被切割出來,存在於此處。
當她望著自己的故鄉時,腦中究竟在想著什麼呢?
“我想……一個人稍微走走。可以嗎?”桃運望向許零。
“嗯,反正不管怎樣今晚都得在這露宿了。雖然這樣講有點奇怪,但……你就慢慢來吧,我們在這裏等你。”
“嗯。那個……桃運,你還好嗎?”
“嘰嘰?”
桃運朝著替自己擔心的貝克曼和土部辣雞輕輕地點點頭,然後轉過身去,消失於廢墟堆中。
記憶蒙上了一層霧。
開始被母親幽禁並不論晝夜嚴加拷打,是許多年前的事。在那之後,桃運就沒再看過英之城的街景了。
而貝克屎現身於英之城,一夜之間將其毀滅,似乎也過去幾年了。當桃運來到外麵時,城鎮已全被烈焰所包圍。
桃運怎麼也想不起故鄉的樣貌。明明小時候曾那樣到處跑來跑去,明明曾日複一日將那些景色盡收眼簾。
若生者的記憶已然消逝,那麼在英之城死去的死者們,又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的?因此就算隻有桃運也好,她必須牢牢記住才行。
然而,不管如何徘徊張望,桃運卻隻能喚回模糊的記憶。就連那些記憶是否正確,桃運也毫無信心。
這是對死者的無禮,不,應該說是褻瀆更合適。
直到三個月以前,桃運都還一心渴求著死亡、憧憬著死亡。所以她才絲毫不想念死者。
但現在不同了。
本來自己該是命中注定被母親關在地下室拷打一輩子的,但卻因貝克屎的襲擊而獲得解放。她可說是以英之城的毀滅作為墊腳石,才能生存至今。
為什麼如此毫無價值的自己活下來了,但他們卻非死不可?
桃運為自身的深重罪孽感到絕望。若有人能剛好在此時給予自己懲罰,那將會多麼輕鬆呀。
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然而就在此時,一種怪異的感覺貫穿了桃運的身體。仿佛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體內跳了出去。
是錯覺吧——正當她這麼想時,在視線的一角,有個東西動了一下。
那是一隻小狐狸。
桃運用視線追蹤著那團浮現於黑色瓦礫之中的鮮褐色身影。
那隻狐狸的樣貌與她幼年時期的記憶交疊。
那是被關進地下室之前,桃運還在和同歲數的朋友四處遊玩的時候。他們曾在森林裏撿到一隻受傷的小狐狸。
眼前這隻狐狸和當時那隻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是自己記錯了嗎?或許是記錯了吧。小,應該是記錯了——雖然桃運如此想著,但仍追著那隻小狐狸而去,理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她用盡全力,忘我地奔馳。可惜雙足還是追不上獸類的,不久後她就追丟了。她氣喘籲籲地止住腳步,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站在森林深處。
夕陽早已西沉,夜晚已然降臨,四周暗得就連腳邊也看不清。
差不多該回許零那邊去了。正當她這麼想時,突然從周圍樹叢裏傳來無數嗓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該不會是暗墓天國的士兵仍在附近徘徊吧?桃運進入警戒狀態。
但出現在眼前的,是剛才那隻小狐狸。它背向桃運驅馳而去。
那隻小狐狸跑開的方向前方,有另一隻狐狸。那或許是小狐狸的父母吧。但它為何會用一種如冰般凜冽的眼神瞪著桃運呢?桃運下意識地繃緊了身子。。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