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空悶積著厚重的雲團,光亮已經無法透過,周圍隻見灰蒙蒙一片,隻剩地麵的雪還顧自反射著不知從哪兒投來的白光。一場細密的小雪又飄了大半個上午,舊雪上又覆一層新雪,潔白如昔,地麵又成兩天前的樣子。
朱德福打開了教室的燈,光亮透出窗外,相比之下,窗外已經仿佛是晚上了。
“這次考試的成績出來了。咱班那幾個差不多的學生,你好好看看你的成績,看看你這段時間複習的成果,和其他班一比人家更瞧不起咱們,一起在這裏上學,一起起床一起睡,總讓人落下一塊,這種題都不會做的,就趕緊去死吧,死一個咱們全班就解放了——真的,你們死一個咱班真就解放了,你可以考慮考慮我的建議,不然半死不活的拖到高考也沒有什麼意思。唉,期末考試再考不好不僅你家長失望,任課老師都要失望了。就和種地一樣,天已經旱的不行了,誰還有心思種莊稼?還不如打撲克呢,一點收成都沒有還有什麼勁頭。”
朱德福說這些話的原因是昨天二中又死了一個學生。回顧這一整年,以管理嚴格在清安聞名的紅日中學居然一個跳樓的都沒有,不僅學生覺得奇怪,連任課老師都有些不習慣,因為不死人的高中壓根就不配叫高中。校領導更是問責年級主任和級部主任,想查清楚到底是他們的管理沒有往年嚴格還是他們已經發自內心的怠惰了。昨天下午張唐三召集部分領導和相關責任人在會議室連續召開了兩個小時的“自我審查”主題會議,檢討今年管理寬鬆的原因。最後由陸果指出:“在學校各級領導下,我校教師也秉持著以人為本的教育理念,我校知名度和教育教學水平的連年攀升,中考時學生進入紅日中學的門檻自然也大幅提高,因此能進紅日中學的學生都是高素質的學生,低素質的要麼初中就死了,要麼去二中和六中死了。”
張唐三甚慰,說道:“我們的管理手段和教育觀念也應當水漲船高,至於嚴格到什麼程度,每年死兩個學生就是界線,不夠兩個就是管理還不夠嚴格,需要繼續施壓;超出兩個就是過於嚴格,需要稍微放寬。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就算讓他們活完高中,他們也會死在社會的競爭當中。時代已經變了,社會已經不再需要精神文明建設了,如今世風日下,利己主義大行其道,強化他們的精神承受能力和抗壓能力,依舊是我們作為教育工作者不可推卸的責任。也許他們會恨我們,但隻要他們真的能振興中國的未來,肩負起作為中國新一代青年人最重要的使命,頑強地拚搏,堅強的生存下去,即便他們最後沒有高學曆,也沒能追求到自己想要的,但憑借我們賦予他們的精神承受能力,也足夠讓他們活下去了,也不枉我們與他們師生一場。”
二
“我昨晚剛把棉褲脫了。”蘇龍潛縮著脖子,凍得渾身直打哆嗦:“今天就又下雪了,真氣人。”
何小天道:“我每當冬天的時候就喜歡夏天,夏天的時候就又想冬天。”
蘇龍潛道:“我見這幾天宋國濤橫的挺厲害的。”
何小天道:“昨天我們宿舍幾個人在鬧著玩,把劉峰摁在桌子上了,宋國濤一個千年殺就上去了。我們平常都不和宋國濤玩的,屬於井水不犯河水,而且看起來他手勁挺大的。當時人太多,沒人注意,就我看見了,我說‘你戳人家幹嘛?’他說‘有嗎?我沒看到,誰看到了?’我就說‘活該別人打你。’然後他就不說話了。”
蘇龍潛道:“宋國濤就是欺軟怕硬,要是那天劉峰也打他了,他就不敢怎麼著他了。”
何小天道:“在宋國濤眼裏隻有兩種人,一種是欺負他的,一種是他可以欺負的。有時候你好聲好氣和他說話,他就想方設法的欺負欺負你,神經病一樣。”
蘇龍潛道:“這要是讓李東知道,絕對揍他一頓。”
何小天道:“李東是誰?”
蘇龍潛道:“李東你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