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4月17號是紅日中學一年一度的“礪誌節”,今年是第二年。
“礪誌節”顧名思義,旨在“磨礪學生心智,樹立遠大誌向”,將每位學生都培養成祖國需要的棟梁之才,是一年之中他們唯一肯認同“素質教育”的必要性的一天。但因為高三學生時間緊張,相比與高考,“誌氣”“抱負”等等畢竟也是可有可無,因此不在參加遠足的範圍之內。
上午九點整,哨響之後,高一高二的學生便已滿懷期待的在操場排好了隊伍,主席台上的幾位領導和學生代表在準備臨行演講,幾個扛著攝影機的清安電視台的記者也已在台下找好了機位。
橫幅代替國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上寫道:紅日中學“放飛夢想與春天同行”礪誌節啟動儀式。
遠足的路線是從紅日中學到齊魯酒地。來回二十多裏的行程,人一多勢必拖遝,從去年的經驗來看,一旦走出校門,沒有四個小時根本別想回來。
六十個班的學生排成一條長約兩公裏的隊伍,每班都由班主任親自帶隊,每隔一段距離就一輛供教職工休息的商務車——學生需要磨礪,老師卻沒必要跟著遭罪,因為無論他們誌向如何,他們這輩子既然已經這樣了,也就隻能這樣了。
此外還有兩輛救護車與學生同行,以預防安全事故的發生。
“……提升率和鞏固率均居全市第一,一本過線率穩居全市第二,受到了教育局、教研室,和社會各界的一致好評。優異成績的取得,離不開全校師生和領導的共同努力……”
這場臨行演講自上午九點開始,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半才結束。於是領導們臨時決定,先讓學生吃完午飯,中午好好休息一番,等到下午兩點再出發,回來時剛好可以趕上晚飯。
王文強跑回宿舍,激動道:“重磅消息!高三每個班選出十個人參加,25、26、27這三個尖子班全去,欲報從速!”
趙羽道:“我是體委,我必須去!”
王文強道:“我是死也不會再去了,這麼熱的天,二十裏地走的渾身都疼,到那裏累的半死,就為了再聽一段領導演講,神經病才要去。”
何小天道:“我覺得班主任會讓倒數十名的學生去。”
黃子敬道:“不一定。”
付澤坤道:“趙羽老是幻想自己有多牛逼。”
何小天道:“為什麼開會咱們高三沒人去?王文強你聽誰說的?”
王文強道:“於大門。”
付澤坤道:“你是不是傻?”
何小天道:“你是不是傻?”
趙羽道:“你是不是傻?”
黃子敬道:“你是不是傻?”
二
兩點整,哨聲與鈴聲同時響起。
窗外一陣熱熱鬧鬧的歡騰嬉笑的聲音,持續了十多分鍾才停止。
在何小天印象中,他自上學以來隻遠足過一次,就是在去年的今天,當時是為了響應素質教育的號召,隊伍裏跟了三家地方電視台的麵包車,攝影機從窗口裏露出來,學生們就扛著彩色的旗子,雄赳赳氣昂昂的在攝像頭前麵走,乃是真正意義上的“走”形式。好像每一件事都是因為體製的需要才使它發生。
所謂的素質教育當然隻是遙遠的白紙上的一行字,無論誰看到這樣的一行字都會感覺舒服,但其背後卻是極為深沉且長久的代價。
在所有的教育中,他們隻要求成為一個有用的人,卻從來沒有誰說做一個好人,而未必有用。
人到底該成為一個有用的人,還是該成為一個好人呢?
也許並不重要。
畢竟奴隸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用的人。
李育新道:“這個題咱們之前反複強調過,結果你還是錯。我實在想不通,明明是昨天剛剛強調過的題,你要是不會做就把那道題拿出來,反複的看,由P推Q,我反複這樣告誡你,隻要你擺出來哪是P哪是Q,P是Q的充分條件,都強調多少遍了!你看看是不是一樣的題?是不是一樣的題!”
學生們道:“是。”
李育新道:“是為什麼還做錯!P是Q的充分條件,你看看,一模一樣,這不是一回事嘛!第3題,唉,怎麼會連這樣的題都做錯?你說怎麼辦?真是氣死了。這道題已經做過好幾遍了,一模一樣的原題,反複強調三角函數問題,直接卡定義就行了,一次一次反複這樣說,你按我說的做了嗎?你為什麼不按我說的做?你不理解題意背也能背上!真是服了。錯第一次還好,兩次也好說,結果你一連錯三四次,你還考什麼大學?這道題從高一就開始考,已經考了三四次了,結果你看看,同樣是在這裏學習,同樣是老師給你講課,結果你們還是一錯再錯。都是常規題,讓你照著葫蘆畫瓢你都不會,你不會就套公式啊,套公式都不會套,你還會幹什麼?真是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