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小天才剛剛將紙條拆開,劉陽偉就急忙把臉湊上去,問:“情書?”
何小天哼哼一笑:“遺書。”
——咱們高一化學老師過生日,給她寫句祝福語吧
何小天皺著眉頭想了想,好半天才想起來高一化學老師的大致輪廓,一個短發的女老師,大概四十歲左右,和朱德福在同一個辦公室。
劉陽偉問:“誰給你寫的?”
何小天道:“劉海霞。”
拿起筆寫道:
——不會寫,寫也白寫,她都不認識我。
寫完忽然覺得這第二三句話太過功利,好像得不到好處的事都是不該做的,這種想法實在有些小家子氣,便想劃掉,但又轉念一想,功利立就功利吧,自己又不是聖人。
劉陽偉問:“寫的什麼?”
何小天道:“她說高一化學老師過生日,讓我寫句祝福語,怎麼寫?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長命百歲?唉,我說我不會寫,寫了也白寫,她都不記得我。”
劉陽偉問:“她當年對你好不好?”
何小天道:“我當年學習還不算太差,考十多名,她不可能對我太差的。但是那種好隻是形式上的好,你懂吧?換作別人考十多名也是那個樣子,所以不是對我好,是對十多名的那個位置的人好,隻不過那個人恰好是我。而且我覺得祝她生日快樂這種話太過形式主義,你覺得呢?”
劉陽偉道:“我覺得也是。”
何小天道:“其實現在的老師,我感覺——怎麼說呢,就隻是一份工作而已,沒有必要談什麼感情不感情的。”
劉陽偉道:“這個年代已經沒有幾個為別人好的老師了。”
何小天道:“那些素質低下的人,也都是素質教育教出來的。教育的本質應該是教化,但是中國的教育本質是馴化,馴還沒馴明白。”
劉陽偉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是中國人的主流思想。”
何小天道:“這個觀念其實挺悲哀的。”
劉陽偉道:“我很欣賞你。”
何小天道:“為什麼?”
劉陽偉道:“從前我沒挨著你的時候,語文一直考六七十分,這次居然過百了。你語文多少分?”
何小天道:“47分。選擇題27分,我猜我的作文作文得了0分。”
劉陽偉道:“你寫了篇零分作文嗎?”
何小天道:“我不知道,我隻寫了幾段話,然後把那幾段話豎了起來,就像是一首現代詩,郭沫若的詩。”
二
中午,餐廳。
蘇龍潛道:“我要愁死了。”
何小天道:“嗯。”
蘇龍潛道:“李長君中午去過了,說他以後晚自習要一直在教室守著,早自習隻要沒起晚也一定過來。說完接著就調了位子,把我調到後麵去了。不過在那個地方也挺好,我在後排的時候過線三次,到第一排兩次都沒過線。”
何小天道:“你這次考了第幾?”
蘇龍潛道:“第七。愛第幾第幾,反正沒過線。唉,要是高考也過不了一本,那還活著幹什麼?鄭天均這次考了第幾?”
何小天道:“不知道。”
蘇龍潛道:“怎麼好幾天沒見他?”
何小天道:“請假走了。”
蘇龍潛道:“打針去了嗎?”
何小天道:“對。”
蘇龍潛道:“你看他能撐到高考嗎?”
何小天道:“應該沒問題。”
蘇龍潛道:“不會猝死吧?”
何小天道:“不至於。”
蘇龍潛道:“這幾天我看濤哥又牛逼起來了,都開始穿名牌了。”
何小天道:“他那條阿迪的褲子嗎?”
蘇龍潛道:“我忘了,反正是牌子。”
何小天道:“唉,這個白癡。”
蘇龍潛道:“我見過宋國濤的媳婦,長得不高,也不漂亮,但是還挺騷的。”
何小天道:“她是哪裏的?”
蘇龍潛道:“二中的。”
何小天道:“那你怎麼見?”
蘇龍潛道:“今年暑假的時候在輔導班見的。”
何小天道:“你為什麼說人家騷?”
蘇龍潛道:“我見她頭發拉直了,指甲還染得通紅,一看就是騷貨。”
何小天道:“也許隻是審美有點問題。”
蘇龍潛道:“要不以後咱們12:15再來吃飯吧?”
何小天道:“12:15餐廳連渣都不剩了。”
蘇龍潛道:“那就比12:10分再晚一點點,反正就這麼幾天了,大不了天天帶回去吃。”
何小天道:“行。”
蘇龍潛道:“現在我們班要亂死了,一點都不像高三。”
何小天道:“你也是第一次上高三,你怎麼知道高三應該什麼樣?電影裏都是演給別人看的,哪有那麼殘酷。你們班亂,我們班也亂,哪個班也亂。”
三
午休,1211。
王文強道:“你們說我能考上山東聯合大學吧?”
付澤坤道:“王文強,看來你已經徹底放棄了。”
王文強道:“我到底要不要考山東聯合大學啊?”
趙羽道:“那就要看你想考差一點的本科還是好一點的專科了。”
付澤坤道:“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王文強道:“那可是笨雞頭。”
趙羽道:“要是我,我就選自己喜歡的。”
黃子敬道:“想幹什麼就學什麼,管它專科還是本科。”
趙羽道:“我覺得小黃適合學推銷,老付適合做管理。”
何小天道:“不,老付適合搞傳銷。”
趙羽道:“劉峰適合搞研究,王文強就適合上專科,這個安排簡直太完美了。”
付澤坤道:“那你呢?”
趙羽道:“我複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