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先前讓趙懷遠給楊安、荷倒酒原本就有鍛煉楊安的想法,想讓楊安這子多經曆些人情世故。酒喝到這個時候,正好該讓楊安出手了,福伯看向楊安,發現了他的神情變化,並沒有停下對楊安招呼:“安兒,福伯已經感謝了趙教授他們這番盛情。來,你也敬敬酒,謝謝這番款待。”楊安站起來,從趙教授開始敬酒,神情有些局促喊了聲“趙伯伯”,或許是一向寡言,或許是因為個性使然,或許是還未從剛才的壓抑中回過神,楊安停了一兩息時間才又道:“趙伯伯,謝謝盛情款待!”楊安已是初中生,飲酒的辭令在林家還是見識過不少,由於楊安的個性,林家人從未對此刻意訓練,順其自然,這是楊安的第一次。
張一浦看到楊安這番表現,心中竊笑,即便是地方來的,但也是初中生,算是有文化的人了,這子的表現也太不經看了。其實,在這一刻,福伯和荷二人滿是驚喜,眼睛感覺一亮。之後,楊安的敬酒辭令雖然還有點生澀,但這個過程還算順利。最後,楊安還端起酒杯對荷道:“荷,謝謝你!”也許是站起來給大家敬酒,讓楊安更加清醒,和荷喝過酒,似乎有一種放下重物後的輕鬆。荷端起酒杯,落落大方地向楊安示意一下,微笑道:“鑿子,謝謝!”愉悅地飲了一口杯中的紅酒。
看著楊安敬過酒,福伯鬆了一口氣,心道:“這個臭子終於開始長大了。鑿子是怎麼回事,荷怎麼這樣叫他?”餐桌上人多,福伯把疑問暫時放在了心裏。
南京路上,四大百貨公司這一段街市是最繁華的地段,而先施、永安這兩棟姊妹樓無疑是這繁華街市上綴著的兩粒明珠,兩棟大樓精致的立牆上一排排明亮的燈光照亮了街市,幾如白晝。結束晚宴的一行人,揖手告別,從這裏坐著黃包車回家。楊安看著荷挽著劍眉姐上了一輛黃包車,隨後福伯讓楊安帶著海子上了一輛黃包車,福伯和林誠上了最後一輛車。海子或許是累了,一上車就依在了楊安的懷裏,楊安將家夥摟得更緊了。看著街市上的行人,看著這繁華的街市,楊安回想起晚宴前的談話,心中升起莫明的不安與擔憂。回想起趙教授講述“一二八事變”導致數千家商鋪受損,國軍五萬之眾竟有近三成傷亡,楊安不知這一次虹橋機場事件會不會引發戰火?這繁華的街市會不會毀於戰火?早在去年,在漢口楊安就聽師傅講過戰爭的殘酷,行走在這繁華的街市,晚風讓楊安更加清醒,這時他對繁華沒有了新奇、沒有了留戀,隻有深深的擔憂。
離家出走,讓他更加感覺到家的珍貴。這次上海之行,更讓他感覺到林家這個家庭的溫暖,他不敢奢想對荷的愛戀,但是他不想荷身處不安全的境地,隻有遠離戰火才能更加安全。楊安下定了決心,明一定要找福伯早點離開上海,他甚至還想讓誠哥和劍眉姐他們也離開上海,這樣才能遠離無情的戰火,心靈才能更加安寧。一番思索,竟然讓楊安生起一陣焦慮。帶著焦慮,楊安一行的車影消失在這段繁華的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