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在城外待了快半夜的宇文成都也終於入了城。
宇文成都是個英雄,也是個可憐又可悲的人。
他出身貧賤,原本不過是個軍中蒼頭,得到宇文述的看重,成為宇文述的義子。不過宇文述的義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其實就是掛著兒子名義的家臣。
當然這個起點對於出身貧賤的宇文成都來說並不算低。
其實關隴集團之人,出身都不高,家族也沒什多少臂助,於是上層的關隴家族,多培養家臣、私兵等人,以為家族的外援。比較有名的如獨孤楷和獨孤盛之父獨孤屯原姓李,跟從齊神武帝高歡與北周戰於沙苑,齊師戰敗,被柱國獨孤信所擒,配為士伍,在獨孤信家,漸得親近,因賜姓獨孤氏。還有梁默是梁士彥手下的蒼頭,就是奴仆;李圓通更是楊堅的家生奴。
就是黃明遠這裏,黃青、黃白、黃彰、黃植這些家奴私兵地位也不低。
宇文成都堪稱是“孟賁在世,惡來重生”,當世無雙,一身勇武,就連黃明遠尚不能及。而宇文成都也憑借這身本事,脫穎而出,成為宇文述最信重的家將。
直到宇文成都後來為楊廣看重,從宇文述這裏要去。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按道理來說,宇文成都從宇文述身邊來到楊廣身邊,算得上是平台的上升,宇文成都也從一個家將開始正式成為一個將領,但這對於宇文成都來說,恰恰是最大的悲劇。
宇文成都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護衛,哪怕他是個護衛頭子,也脫不得護衛的使命。宇文成都這輩子,再是有本事,可除了當初跟著楊廣北伐,這麼多年,他再未上過戰場。
天知道宇文成都有多羨慕黃明遠,能夠馳騁疆場,痛飲胡血。
可惜楊廣雖然一直重用宇文成都,但其實並沒有完全相信他。楊廣對待宇文成都,甚至都不如司馬德戡信任。
宇文成都出自宇文家,而宇文述又是大隋第一武將,這使得楊廣怎麼不得防著二人內外勾結。
直到宇文述死後,宇文成都才被天子委任為典掌宮中禁衛的職責。
但大隋已經日薄西山,一個典掌宮中禁衛的官,再是重任,可還是一個護衛頭子。
再之後江都驍果禁軍逃散,軍心紊亂,在很多人的推波助瀾下,第一塊板子打到了身為宮中禁軍統帥的宇文成都身上,於是楊廣下令,免去宇文成都所有職務,令其歸家戴罪。
若是一切隻到這裏,這樣的結局對於內心備受煎熬的宇文成都來說或許是一個解脫。被免官之後,宇文成都帶著家人搬到了城外的莊園之中。
在莊子裏待了一段時間,讓他格外的輕鬆。
一日妻子給他梳頭,竟然發現宇文成都頭上有一根白頭發。宇文成都心中感歎,卻是發現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而他再也不年輕了。
什麼在宮中的高官要職,他什麼都不在乎,他已經快四十歲了,再不去沙場之上,就要老了。
於是宇文成都決定向天子請命,北上去剿匪,哪怕是為一小卒亦是如願。大丈夫馬革裹屍總好過蒼髯皓首,為一輩子看家護院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