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著門的,是一張長長的鎏金桌。
一隻小巧的金色狂獸蹲在桌上,獸嘴朝天大張,嘴裏放著一個小巧的金杯。
而鋪在鎏金桌的,卻是一條已經初具雛形的裙子。
那裙子美極了,像是一泓蒼翠的濃碧,純淨又明媚,裙擺層層疊疊,卻又輕盈無比,垂落下來,像綻放的玫瑰。
而那看起來高貴無比的銀發青年,卻在桌前停下。
他如玉一樣的手輕輕拂過裙擺,裙擺上,以同色的絲線繡上了一朵又一朵的鳶尾花。他凝視著裙子,那淺綠的眼眸映著頭頂流動的光影,像凝視著自己的摯愛。
“還剩……十九天。”
低低的聲音,散入空氣,像是某種囈語。
――――
柳餘被一陣雷聲驚醒,擁著被坐起,夢裏不斷追著她奔跑的野獸消失了。
耳邊是轟隆隆的雷聲,一隻手伸過來,將那打開的窗合上,一道閃電劃破夜空,落到那人身上,她金色的長發略有些黯淡。
“誰?!”
一個光明彈從柳餘手中神起。
不過,是藍色的。
在房間內炸開,像是藍色的焰火。
不夠亮,卻也足夠她看清那個人的臉了。
金發,藍眼,法令紋,高顴骨……熟悉的臉,像在夢裏見過無數回似的。
“母……親?”
柳餘詫異地道。
緊接著,重新閉上眼,躺了回去。
還在做夢啊。
“母親大人,您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一道尖利的、略有些刮耳朵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是弗格斯夫人的聲音。
柳餘睜開眼,猛地坐了起來。
“啪――”
壁燈被點燃了。
火光映亮了弗格斯夫人那張風韻猶存的臉,隻是這麼一看,柳餘立刻就發現了不同。
弗格斯夫人偏好成熟的穿衣風格,喜歡黑色、紫色,或紅色,而眼前人,穿著一身粉色的花苞裙,用極不符合她性情的、活潑又明媚的笑迎接她的目光。
她對她道:
“母親大人,您可以叫我弗格斯。”
“母親……大人?”
柳餘覺得荒謬。
她想起像“布魯斯”的莫裏艾,難道……
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難道,你是……神創造的?”
仔細看,麵前人的眼睛幹淨清亮,而弗格斯夫人的眼神要更風塵一些,因過去的經曆,她看人時常抱有警惕,喜歡抽煙,食指和中指的指頭被煙熏得微微發黃。
這些統統都沒有。
更關鍵的是,弗格斯夫人看著她的眼神,總是慈愛的――
那愛,像是滿滿的一湖水,隨時都能溢出來。
“是的,母親大人,父神創造了我,並賦予了我姓名。”
弗格斯歡快地回答她。
柳餘:……
她要窒息了。
“所以,您來幹什麼?”
“父神大人說,讓我來陪伴母親,您有什麼需要,敬請吩咐。”
所以……他他媽捏了個跟弗格斯夫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來陪她?!
什麼邏輯。
柳餘無力擺擺手:
“不用叫我母親,請叫我弗格斯小姐,貝莉婭,或者別的什麼都成。”
母親她可受不起。
“可是――”
“――貝莉婭。”
柳餘強勢地道。
似乎是看出她的認真,這位“弗格斯”柔順地低下頭:“是的,貝莉婭小姐。”
“……您什麼都可以吩咐,我會的很多。”
“謝謝。”
柳餘目光在這位弗格斯身上劃過一圈,她的生命線異常簡單,隻有生、死,兩個點,像是被人特意簡化過的生命……
她還注意到,外麵罩了一層比之前更玄妙的光膜,那光膜像是一個倒扣的碗,將這房間扣住了。藍色的絲線與光膜甫一接觸,就彈了開來。
這樣的規則下,她不可能不驚動光膜就出去……
柳餘的目光落到這滿眼敬慕的“弗格斯”身上:
“你父神大人派你來監視我?”
“不,父神大人怕您寂寞,才叫我來陪伴您……父神大人對您的寵愛,無人能及。”
柳餘:……
“所以,我能出去了?”
她披上晨衣,趿拉著軟鞋走到窗邊,重新將窗戶打開。冷風直接刮到臉上,像昨夜插1入身體的鋼刀。
穿過重重的黑暗,柳餘仿佛看到,以莫裏艾為首的騎士隊不斷在附近巡邏。
“不,沒有得到父神的允許,您不能走出這個房間。”,
果然。
跟她想的一樣。
他打算徹底囚禁她。
“那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少女語聲淡淡地問。
一道閃電劈過長空,少女精致的側臉也像是被劈成兩半,一半沉於黑暗,一半亮於光下,“弗格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方才某一瞬間,她竟覺得如墜冰窖。
她伸手幫她關上窗:
“貝莉婭小姐,外麵冷……”
柳餘退後一步,靜靜地看著她。
“弗格斯”這才意識到,貝莉婭小姐在等她上一個問題的回答。
“神後大典結束,您就能出去了。”
柳餘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配合度極高地上床睡覺,隻是這回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這幾天發生的一切,不斷在腦中徘徊……
唐英說:“逃!快逃!像水一樣融入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