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無名院的時候,已是淩晨。夜晚的寒風冰冷入骨,不過他的心中卻是熱的。
議和的主條款最終沒有達成一致,並不是因為古劍門的靈石賠款問題,也不是因為碧雲宗不想花費資財和人力去疏浚河道,更不是後來出現的金城派想要額外追加怒風峽穀特權的新問題,而是因為禦風宗的“看客”古傳福拋出了一個新的方案。
回憶起當時的情況,當古傳福掛出那張標出數道明顯黑線標記的四尺見方掛圖時,不止兵敗一方的各位代表,就連因勝利而諸事誌在必得的赤霞門門主曾寶賢,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整個七盟全域,都被一根樹狀的網絡貫穿起來。這個新籌劃的官道網絡,共有四處起點,兩處始自禦風宗南部和東南邊境,前者穿越寒山派,淺山宗北部,再進入赤霞門,後者南行穿越落英門,再進入赤霞門與前者交彙,又繼續南行進入碧雲宗,東延至古劍門。另外兩處起點,分別位於力宗東部和黑水門腹地,兩條支線在淺山宗中部彙合,再東行進入金城派,直插碧雲宗,與禦風宗起點的道路彙合。
很大氣的設計,不止融合了之前七盟議和條款中有關建設的部分,還與禦風宗,力宗現有的官道直接連通,將整個七盟納入到兩宗的影響範圍內。
可惜了。
在七盟,江楓人微言輕,而在力宗和禦風宗眼中,眼前諸位,除了理門之外,恐怕無人敢直攖其鋒。假裝無視下首幾位有如豬肝的臉色,古傳福仍然保持著和煦有如春風的神采,輕描淡寫的道:
“我和餘兄已經商議過了,所有的道路費用,我們兩宗將承擔八成,畢竟是按照高標準來修建,對於諸位的宗門來講,確實是不的負擔;另外,碧雲宗和古劍門的賠款,我們也可以提供借款,三年內免息。諸位可以仔細考慮,我個人覺得這個方案,對於我們在座各位來講,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他垂首看向坐在一旁保持沉默的餘成克,以古傳福玄級的修為,即使有禦風宗的背景在,獨自一人也無法鎮住局麵。
餘成克抬起頭,將桌上那張曾寶賢拋出的議和方案隨手折成巴掌大的方塊,收入袖中,地級的威壓再次回蕩在暖閣之中,隻是殺氣相比之前製止騷動時,降低了很多。
“古兄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也是力宗的意思。不用急於表態,三之後再議。”
…………
沈九豐獨自一人回到自己的住處,會議將散未散,他就故意先行走了一步,沒有和同為敗者一方的碧雲宗掌門鄭家聲同行,事情進行到這步田地,他知道兩者是綁在一處的,所謂榮辱與共,大抵的就是現在的境況。
但碧雲宗救不了古劍門,或者更準確的,救不了他沈九豐。
賠款,這些對於眼下的他,不是最重要的問題,古劍門傳承到他已是六代,不論是過往的宗門積蓄,還是自己家族的儲備,都足以應付這場危機,他要的隻是時間,好方便解決宗門內的問題,“洗劍溪穀”是三級中品靈地沒錯,是宗門發祥之地,有著特殊的意義不能丟掉這個也在理,但這隻是門內那些人彈劾自己的借口而已。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耳邊再次響起這句話時,他意識到自己最終還是棋差一招,暗道有些晚了,也太講原則,當古傳福拋出那個什麼“大暢通”方案時,他就再次提醒自己,在那件事情上,不能再猶豫不決。
“來了麼?”
他剛進門,一個身形高瘦的褐衫弟子就上來迎接,這位少年是他的親傳,諸事都是信得過的,一早就進入門中,按照自己的接班人來培養,故此他也未刻意保持一宗之主的氣勢,而是直截了當的詢問。
“剛到,正在內閣裏等候。”
“守在這裏。”沈九豐憔悴的臉上擠出一絲光彩,深吸一口氣,隨手打了三道隔音符,進了內閣,裏麵正是齊國的來客。
…………
“高兄,我們這樣慢悠悠的去,會不會有失禮節?”
一架十五丈長,三丈寬的飛行龍舟上,黑水門掌門邱白寺,正心的陪侍著一位中年修士,雖然同屬地級修為,但這位來自黑水門“掌門國”魏國的使者,一路上給予邱白寺的壓力,並不與他的修為相符。
被稱作“高兄”的中年修士五短身材,有些發福,灰發短而稀疏,細的雙眼中盡是精芒,他既是魏國國主派出的使者,不隻身兼數職,而且家族還占有五座郡城,對於黑水門這種一方土鱉,他本是不待見的,但邱白寺送她的一隊歌女還是不錯的,品貌才藝俱佳,算是撓到了他的癢處,故此他一路也不常端著“上國使者”的架子,和邱白寺“相談甚歡”。
“你怕什麼,我得到的消息,力宗和禦風宗的人都到了,有他們在,這會一時半會兒開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