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司藥監回來以後,段清黎沒有絲毫耽誤,直接去了偏殿。
她可是記著,去年春冬之時那次,如果不是顏羽千裏奔行趕往代國,軒轅夜能不能活下去都未可知呢。
就當是,還了那一次吧。
她清楚自己已經出來了一個多時辰,還是得盡快回去,萬一他心裏不舒服呢?
她先拔了顏羽身上的金針,托陌晚去煎藥,然後又道:“拜托兄長照看著吧,這樣的傷隻能慢慢養著了,千萬別亂動,有情況叫我就好。”
段清朗點點頭,不用她說,也會守在這裏的。
段清黎想了想,又有些憂慮:“他體內有淤血,能吐出來最好。現在有點失血,要注意保暖。可我怕他傷重,發起熱來,就不好辦了。”
無奈地歎了一聲,段清朗道:“這種事,聽天由命吧。”
實際上他在寬慰自己,顏羽好歹算是個武人,體質應該還好吧?
安置好了這些之後,段清黎便回了正殿的寢室。
軒轅夜現在習慣詭異,既不怎麼出門,也不喜見光。整日安靜地或坐或躺著,沉靜起來能半天不說一個字,兀自想著心事。
她進門的時候,便看見他倚坐在厚重窗簾旁的軟塌上,微微垂著頭,麵容掩映在晦暗不明的光線裏,透出一身斂了鋒芒的慵懶,卻似待在暗處的虎豹,在伺機而動。
聽到極輕的推門聲,他抬起頭來,或許是因為麵皮太白的緣故,臉兒便在一片昏暗迷離中,似能泛著淡淡螢光似的,望去極為清晰明澈。
他明明是沒什麼表情的,可是段清黎被他那雙黑多白少的鳳眸一望,心底立時升起了幾分怪異而陌生的感覺,有些不舒服。
他的眼睛秀美無疑,望向她的目光亦是柔和,讓她覺得怪異的,是他眼中神色並不刻意,卻染著一種看得見而說不出來的陰冷;天生有些微揚的唇角,在這樣眼神的映襯下,無端予人一種含著淡淡冷笑的感覺。
見她神色輕微一變,軒轅夜便慵懶輕柔地開口問道:“怎麼了?”
段清黎搖搖頭,腳下並沒怎麼停頓,還是朝他走了過去,說不定是自己看錯了。
但其實,心裏早就預料到,經此事之後,他一定會變的不是嗎?在這樣的局勢之下,難道能指望他對誰都如同對她一樣嗎?
軒轅夜輕輕將她拉住,抱在懷裏。一頭青絲自肩上傾瀉而下,襯著他的雪麵朱唇,離近了看,無端多了幾分妖冶。
懷抱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暖輕柔啊,她這麼想著,心底最深處卻是一聲歎息。
為什麼會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他會變得越來越可怕?
他幾年之前的暴烈,是太過年輕,年輕到無法控製脾氣;可現在除了極特殊的幾件事之外,他分明已沉穩許多。
然而沉穩和暴戾,沒人說過它們是矛盾的。
軒轅夜半句沒問顏羽如何,隻道:“女帝大約很快又會過來了,我很焦躁。”
他說著焦躁,然而從頭到腳看不出半點焦躁的樣子,麵上反而帶了一絲清風流雲般的極淡笑意,好像很是安閑。
段清黎卻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隻是現在表情詭異了而已,或許專是為了誤導別人?但她心神有幾分不寧,一時間並沒想好要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