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圉被送到秦國時還是個少年,他在秦國渡過最平靜、最美好的五年人質時光。在那段時間裏,他與晉國處於隔絕狀態。他回國後見物非人是、物是人非,彼此間隻感覺似曾相識,已經成為熟悉的陌生人——他能真切地察覺到大夫們見到他時自然流露出的陌生和拒絕感。
子圉便一直守在父親身邊,把兄弟們和閑雜人等都排斥出去。晉惠公不喜歡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情感和想法,他隻是通過一係列舉動表明,他是心痛太子圉的,他是認可太子圉的;子圉無論是被送到秦國充當人質、還是放棄君命暗中逃回,都不會影響他的儲君地位。
但是子圉不敢有絲毫大意。呂甥是晉國執政官,但郤芮的勢力卻是最大的;而且郤芮在惠公流亡時一直陪在他身邊,是看著子圉一點點長大的。子圉就把自己交到郤芮手裏去,一起全憑他做主。盡管其他公子也想抱住那棵大樹,但郤芮隻支持子圉。
就這樣,子圉短時間內就在公室站穩了腳跟,任何公子都沒有實力再與他抗衡。
晉惠公在去世前把三大夫召到病榻前說道:“寡人沒有德行,成為晉國的君主卻不能使國家安定;秦人無恥,子圉年少;寡人歸西之後國家將會再次遭受禍患。大夫們認為子圉有能力,就去輔佐他;認為他沒有能力,就另立新君。
“但是,就算另立新君,也請給子圉一條生路吧!他遭受過很多苦難,還沒有享受過好的生活,寡人不願意剛到天上就看到他隨之而來。”
由於子圉在秦國時間太久,而且回國後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麵,大夫們都摸不清年輕新君的脾氣秉性。開始時人們的心情是放鬆的、想法是樂觀的——因為這是一次毫無懸念的權力交接,終於不會有人因為權力鬥爭送命了。
但是晉懷公接下來幹出的暴行卻令無數人感到極大的恐懼,以至於晉人後來認為:這個小暴君隻要在位一天,任何無辜者都有可能慘遭橫禍。
原來晉懷公在排除了其他的競爭者後,黑名單上就隻剩下重耳和他的追隨者了。為了消除最後的威脅,他頒布了一道敕令,在敕令中規定了一個期限,然後要求追隨重耳流亡者的家族首領必須在期限內召回追隨者,否則殺無赦。
敕令一出,舉國震驚;因為但凡能夠在國內立足,哪個人也不會選擇流亡。要求召回流亡者,又不赦免他們的罪行,而是用首領的性命相要挾,這就相當於說:“回來吧,回來受死吧!你不回來,就殺了你的父親兄長!”什麼樣的人會服從這種喪心病狂的命令呢?
召回令的期限很快就到了,結果不但沒有人回國投案,反而有更多的人逃走了。晉懷公大怒,立即派出衛隊到處抓人,結果就把狐偃兄弟的父親狐突抓起來了。
狐突已經年過八旬,他是晉獻公的嶽父,是晉懷公的曾祖長輩。狐突地位不高,身份卻非常特殊;他憑借傑出的功績和優秀的品德贏得了巨大的聲譽和廣泛的尊重,即便是重耳的政敵也不願意找他的麻煩。他引退已久,避開了許多血雨腥風,卻在承平時期被那位曾孫輩的小毛孩子拘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