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惠公在即位前把不屬於自己的財產毫不吝惜地許諾出去,為的就是換來今天的地位;可是他成為晉國的主宰之後,一想起曾經許下的諾言,心髒就絞痛不止。
他把郤芮召來,埋怨老師不該唆使自己把那麼多城邑送出去,說河外五城屬於全體晉國人,不是他的私人財產,現在因為郤芮的錯誤即將割讓給秦國,這是不可饒恕的罪行;要求郤芮必須做些什麼來進行彌補。
郤芮已經習慣了晉惠公的吝嗇、反複無常和推卸責任的德行,他說:“君侯當然有權力決定五城的命運,您隻要派使臣告知秦伯就可以了。”
晉惠公決定把這個得罪人的差事交給丕鄭——他不信任裏克和丕鄭,丕鄭如果死在秦國,他就省了七十萬畝土地,也不用自己動手了。
魯僖公十年(bc650)春,丕鄭出使秦國。他告訴秦穆公,由於新君地位尚且不穩,非常擔心反對者借機生事,所以暫時還不敢將河外五城劃給秦國;但是隻要假以時日,惠公一定會兌現諾言。
秦人當初以為夷吾不過是個敗家子兒,沒料到他不但特別小氣,而且還特別會賴賬。秦大夫們已經開始憤怒地咆哮了,他們強烈要求用戰車踏平河外五城。
秦穆公伸手示意人們安靜下來,然後說道:“維護舅甥之國的利益是寡人應當做的事情,寡人也沒有向上君要求過什麼。秦國從來都靠自己的鐵幕戰車取得土地,從來都沒有打算通過受賄取得。所以請上君不必煩心,隻要能結q j之好,五座城在哪國不都一樣?”
在接下來的歡迎宴會上,丕鄭私下對秦穆公說:“寡君登基後,就把朝政交給郤芮、呂甥和郤稱,我們這些老家夥全都靠邊站啦!那三個人蠱惑人心,力主與大國對抗,以建立‘威名’。如果上君替晉國除掉那三個奸人,外臣與裏克就能重新重掌公室;到時驅逐夷吾,重新奉重耳為君,晉國一定會全力侍奉大國。”
秦穆公此時也對立晉惠公感到後悔,他並不在意那五座城市,但是不能容忍晉惠公的毫無信用和反複無常。晉惠公的性情使得秦人無法評價晉國對秦政策的風險點,也就無法預測外交和戰爭風險。息侯坑害蔡哀侯的事也不是沒有再次發生的可能性。
秦國人內部很快達成一致,人們認為無論重耳能不能即位,惠公都必須被趕走。如此一來剪除三人就成為顛覆惠公zheng an計劃的第一步。
此時已經到了四月,晉惠公決定身邊最大的威脅——裏克。晉惠公認為,隻要裏克活在世上一天,重耳的“陰魂”就會飄蕩在宮城上空,隨時會要他的小命;殺掉裏克符合所有夷吾派的利益,受害者的權利和財產都可以在凶手們中間重新分配,而且惠公也不必為兌現賜給裏克的百萬畝良田而心痛了。
丕鄭出訪秦國正是除掉裏克的絕好時機,但是惠公仍然不敢公開宣布裏克的死刑令。於是將一個信使被派到裏克家說:“沒有夫子的支持,寡人不可能得到今天的地位。但是夫子殺死了兩位繼位者和一位大夫,作為晉國的君主,寡人真的不知如何對待您啊!”
裏克一直盯著使者的眼睛,使者不由得跪下來,滿頭大汗、渾身篩糠,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裏克說:“沒有廢除,哪有興起?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臣得到君侯的命令了!”說完他就起身拔劍、吻頸自盡了。
裏克並非沒有料到今日的結局,也有人曾勸他盡快逃離晉國;但是直到失去了所有,他都沒有采取行動。他過於相信惠公的人品,過於相信自己的地位,而且割舍不下自己的權勢和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