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張明軒等人見了劉錫命隻是狠狠瞪了幾眼,卻沒有上來鬧事,劉錫命心中更加肯定張家確實是有什麼謀劃,頭腦中開始瘋狂分析起解決辦法來。
這堂課周良才講的是《孟子》,劉錫命等他一下課,馬上跟著出了課堂,到了偏廳時,他向周良才行禮道:“老師,弟子於書中有不解之處,特來請益。”
見周良才示意,他便問道:“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弟子愚鈍,不能解其深意。”
周良才欣慰地捋了捋胡須,弟子有誌於學這是好事,他解釋道:”聖賢之書大要,教人使不迷失其本心而已……所謂本心者,即赤子之心也。”
劉錫命又拜問:“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不知何謂?”
“君子以仁禮存心,言以是存於心而不忘也,此所以君子與他人不同之處。”周良才若有深思道。
劉錫命再拜問道:“君子之道至矣!弟子再問,易經無妄卦六三爻曰:‘無妄之災,或係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不知可有解法?”
周良才嗬嗬一笑,這個弟子頗有些心機啊,不過他也不以為忤,一來劉錫命是打著請教學問的名頭,所謂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弟子有疑惑前來請教,經地義;二來嘛,他好歹是做了一番功課的,雖然有自己的心思,不過總比那些無知蠢貨好的多。
他眯起眼捋了捋胡子,想了一會兒道:“易經非吾所長,不過地萬物不離八卦之變化,汝所問者,亦可於卦中相詢。無妄卦換卦為大壯,大壯上六曰:‘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無攸利,艱則吉。’汝可知之?”
頓了頓見劉錫命沉默不語,沒有退去的意思,周良才哈哈一笑又道:“再有蹇卦上六曰:‘往蹇,來碩,吉,利見大人。’果是君子,則何憂也!”
完拿手輕輕拍了拍劉錫命的頭道:“今日就到此為止吧,汝先退下好生思量。”
劉錫命臉上喜笑顏開,連忙向老師道謝辭別。
卻這對師徒剛才打的是什麼啞謎呢,劉錫命方才上課時仔細分析了一下,張家要想對付自己,最大的可能就是拿自己進張氏族學讀書這件事做文章,而目前能夠幫到自己並且自己認識的,也隻有周良才一個人了。
第一他有秀才功名,屬於特權階級,能夠和張玉清得上話,第二他也算有名氣的經師,張家花了大力氣將他請來,如果要處理學堂中的事務,必須要尊重他的意見。
所以劉錫命才一下課就過來,裝作請教的樣子和周良才打了一番機鋒。
首先劉錫命一上來就請教大人和君子的標準是什麼,周良才道,君子要抱有初心、不忘仁義。
劉錫命又借易經無妄卦卦辭問,如果一個人遭受了無妄之災,怎麼才能免受苦難呢?周良才也用易經大壯卦卦辭回答他,一個人遭受了無妄之災,就像羊的角被卡住了一樣,進不得,退不得,這個時候隻有艱忍自守才能保全。
這當然不是劉錫命想要的結果,所以他沉默不語,好在周良才不知是真的欣賞他還是怎麼樣,又借易經蹇卦卦辭道,如果真是時局艱難,這個時候不要魯莽冒進,反而要謹慎退縮,到時候自然會有貴人相助,沒有什麼可擔憂的。
這其實已經暗示自己同意幫他了,所以劉錫命才喜笑顏開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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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晚上,張家大宅。
張府管家張林在外麵打聽了兩,自覺把劉家情況摸了個遍,興衝衝地跑來邀功了。
張玉清正在書房考較張明軒學業,誰知問起四書五經來,張明軒真是一問三不知,張玉清著實火大,都是他母親寵溺的,若非看他是嫡子,早就讓他自生自滅了。
張玉清看著張明軒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心中恨鐵不成鋼,狠狠地將他罵了一頓,抄起竹條正準備給他來一頓竹筍炒肉時,張林過來敲門救了他一命。
張林見老爺少爺都在,正是邀功的好時候,趕忙諂媚道:”稟告老爺、少爺,人廢了好大的勁才在家中找到一個張家灣村前來做工的,他對劉家情形知道的清清楚楚,現在特來回報。”
張玉清揮揮手示意他繼續。
張林繼續道:“這劉家如今隻有孤兒寡母四人相依為命,他父親劉善齊雖當年也中過秀才,但是前兩年便在城裏死了。劉家本就不是大族,族內更沒有什麼達官顯貴可以依靠。”
“他家這些年來不過是靠著幾口薄田為生,去年時日子過不下去,還向老爺的堂兄弟張玉成家商借了十兩銀子,年前成老爺帶人多次上門催要,本以為他家還不上錢,正好將那幾畝田抵過來。哪知道這劉錫命也是個有血氣的角色,竟然拿著刀子將成老爺一行擋了出來,更逼得成老爺答應一個月後再來要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