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大鵬銀城的路途還很遙遠,我們隻有一頭犛牛,在接連不斷的趕路之間,犛牛都有些不堪重負了。但天天感覺早一點趕到大鵬銀城,就能早一點求得聖井的水,所以她還是不肯休息,除非是困頓到了極點,才草草的合一會兒眼。
我一直都在斷斷續續的昏厥中度過,明知道這樣下去會把人熬垮,可她聽不進去。
我已經記不得在這條路上徒步行進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就感覺過了很久很久,當我又一次蘇醒的時候,天天告訴我,大鵬銀城不遠了,如果按照現在這個速度走,至多還有一天半,就能到達。
看得出來,她的語氣和表情裏都是喜悅,雖然她從沒有來過大鵬銀城,聖井的傳說也隻是聽別人口口相傳的,可她堅信,隻要能得到聖井的水,就一定可以救我。
我勉強睜開眼睛看了看,看到的依然是一片荒涼和肅殺。象雄古國,真的衰敗了,曾幾何時,大鵬銀城是象雄的中心,也是古絲綢之路上最為重要的中轉樞紐,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不知道有多少來往的商隊到達這裏,又離開這裏。距離大鵬銀城還有一天半的路程,按理來說,我們應該能遇到很多商隊,可眼前所見,一片蕭瑟。
象雄衰敗,古路被中斷,大鵬銀城,就宛若一個矗立在高原無數歲月的老人,終究熬不過時間和曆史的腳步,在輝煌的末尾,慢慢的傾倒,死亡。
我們的食物已經吃光了,沒有東西可吃,天天急得要死,但沿途遇不到一個人。當路程還剩下大半天的時候,犛牛倒下了,再也沒有站起來。
天天沒有放棄,背著我繼續向前。我說不出話,可是我能感覺到,她柔弱的身軀承受不住這麼沉重的負擔,每走出一步,似乎都要摔倒。
我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在支撐這個年輕的姑娘,她的腳步沉重如山,一步,兩步,三步……身後的路上,留下了一排如同雕鑿在地麵的腳印。
我幫不上一點忙,情況愈發的不妙,昏厥中發起了高燒,蘇醒的時間很短,大部分時間都在意識渙散的狀態下。這樣的狀態已經無法判斷時間的流逝,等我又一次短暫的蘇醒時,我發現天天走不動了,她趴在地上,用一個氈墊托著我的身子,一點一點的朝前爬動。
這一瞬間,我似乎也有種想要流淚的感覺,一輩子能遇見,能認識這麼一個人,不管這個人和自己究竟是什麼關係,我也覺得這輩子,值了。
天天沒有停止,拖著我不斷的朝前爬。胳膊上的衣服被磨破了,手肘也被磨破了,她渾然不覺,一路爬過,身後地麵上的腳印,被一串淡淡的血跡所代替。
在我又一次醒來時,天天正坐在身邊,眺望著遠方。這一次,我的精神似乎好了那麼一點,雖然額頭還是很燙,可至少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跟誰在一起。
“你醒了。”天天回頭看看我,輕輕的把我扶了起來,當我看見她的那一刻,我簡直有些認不出她了。
就在她帶著我趕往大鵬銀城的這段日子裏,可能把一輩子沒吃完的苦都給吃完了。她的臉頰塌下去一大片,眼窩深陷,眼睛裏的血絲已經數不清楚了。
她的嘴唇幹裂,皮膚也比之前更暗了些。隻不過,在她眺望遠方的時候,目光中充滿了喜悅和向往。
我艱難的轉了轉頭,順著她的目光望了出去。
在視線可及的極盡遠處,一座龐大的古城的輪廓,出現了。盡管距離特別遠,古城隻是初露端倪,但它的恢弘,它的磅礴,已經無法阻擋,盡收眼底。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在遙遠的千年之前,在這片世界屋脊之上,會有這樣一座恢弘的古城。那種震撼,語言無法形容。
穹隆銀堡,大鵬銀城,象雄古國的都城,已經遙遙在望。
“我們快要到了。”天天仿佛忘記了這一路來所承受的艱辛困苦,很多人都是這樣,當看到最後的結果時,那種興奮和喜悅,足以衝淡一切,他們不會再記得,自己為了實現這個結果,而付出了多少。
“辛苦你了……”我心裏很感激,不管天天這麼做是在報恩,還是出於其他原因,都讓我感動。
“不用這麼說,因為……”天天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我突然也覺得,我認識你很久了。”
我想說點什麼,可又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送你點東西,算是個小小的禮物吧。”
我從身上掏出了那串銀項鏈,項鏈受損了,一直沒有修複。這並不妨礙整條項鏈的精美和精致,高原上很少能見到如此精雅的銀飾,天天畢竟是個女孩子,在看見這串項鏈的時候,她明顯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