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若靜靜立在台上。
身邊的萬老板嘴中開開合合,至於說的什麼話,她一點也沒聽進心裏去。
耳邊是無休止的喧囂與吵鬧,她抬起頭,望著樓上那些男人狂熱的神情,每個人好似都長著同一張臉,都是那般猙獰的模樣。
她漸漸的覺得眼睛有些花了,腦中昏昏沉沉的,無力地垂下頭來。
在南城的醉仙居內,從來都不會出現這樣的情形,能踏入醉仙居的客人,無一不是對她彬彬有禮,哪怕是真的心中對她有著覬覦之心,也會掩藏得極佳。
哪裏會像現在這樣,她立於台上,和自己的畫作一起,成了仿佛能夠買賣的商品一般。
這裏哪怕再效仿醉仙居百倍,也隻是徒有其形,沒有其神罷了。
“真是聒噪啊。”
林仙若在心中輕聲歎了口氣,一時間竟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為何會來到這種地方。
說來說去,不過是造化弄人罷了。
然而突然一聲怒喝,將她從雜亂的思緒中拉了出來。
她看到那個與蕭羽同行的年輕人指著那些臭男人一頓怒罵,臉上是毫不做作的憤怒之色。
那個年輕人在憤怒什麼?
是因為她的緣故嗎?
林仙若微微愣了愣,忽然覺得此刻三樓的那方角落,與這整座醉人居都大相徑庭。
僅僅是一個乞丐就已經顯得是那般格格不入了,此刻站出來的墨伬更是直接立在了整座醉人居的對立麵上。
以及,坐在那邊古井無波的蕭羽……
林仙若輕輕笑了笑。
其實她自己,又何嚐不是跟這個地方格格不入呢?
旁邊的萬老板並沒有注意到林仙若的反應,此刻他正抬頭狠狠地望著墨伬,心中恨不得這該死的小子趕緊一個失足掉下來摔死才好。
“這位朋友,難道你今天是來砸場子的不成?”他強壓著心頭的怒火,衝著墨伬冷冷說道,“你若是不想參與畫作的拍賣,大可自行離去,若是腿腳不方便,萬某手下也有夥計可以攙你一把!”
“畫作?你也配跟我提畫作?”墨伬一指萬老板的鼻子,瞪著眼睛大聲吼道,“你問問這幫偽君子,到底有幾個人看得懂林花魁畫的是什麼?”
萬老板咬著牙:“諸位都是高雅之人,談起畫作一道,哪個不比你這個野小子強!”
墨伬冷哼一聲,仰頭朝著眾人望去:“那我就要問問你們這群高雅之人,林花魁所作之畫,究竟畫得是什麼!”
在他的問題下,一眾酒客都是神情一怔,接著麵麵相覷,嘴上支支吾吾。
這下再無一人敢與墨伬對視,他望了一圈,竟無一人說出個所以然來。
台上的林仙若瞧見這幅情景,嘴角微微泛起苦笑,隻是很快便消失不見。
“哼!口口聲聲說著喜歡,卻連人家畫的什麼都不知道!”
墨伬眼中湛出鄙夷之色,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我呸!下賤!”
他又朝著台上的萬老板望去,大聲喝道:“萬老板,你高不高雅?你知不知道?”
萬老板驀地一愣,餘光瞥見旁邊的林仙若轉過目光來,心中不由焦急萬分。
媽的!他哪裏知道屏風上畫的是什麼狗屁玩意兒?
“林花魁立意高超,我……我眼界還不夠,的確是難以窺見其中奧妙……”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林仙若聽他講完,禮貌性地淡淡一笑,並沒有再說什麼。
萬老板心知此刻林仙若對他的印象定是又掉了一個層次,不由一陣氣惱湧上心頭。
“果然,開樓子的老板,又有哪個能跟高雅扯得上關係?”墨伬鄙夷一笑,不屑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倒要見識一番了!”萬老板衝著墨伬冷冷說道,“對於林花魁的畫,你可有什麼高見啊?”
隨著他話音落下,不少酒客都跟著萬老板一同叫嚷起來。
“對啊!你這個裝腔作勢的家夥,囂張個什麼!”
“我們看不出來,難道你這種貨色就能看出來不成?開什麼玩笑!”
“來來來!咱們都把耳朵豎起來,看看這家夥嘴裏能吐出什麼高見出來!”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望著墨伬狠狠說道,眼神恨不得將之一口吞了!
墨伬淡淡一笑,收回踏在欄杆上的腿,兩隻手背在身後,擺出一副瀟灑的模樣。
“鄙人不才,多少還能認出來,林花魁所作之畫,乃是一幅杜鵑啼血圖!”
整座醉人居猛地安靜了一會兒,那些酒客們並不知道墨伬所言是真是假,隻得紛紛朝著台上的林花魁望去。
他們看到林仙若的眼中微微露出驚訝之色,詫異地打量了墨伬幾眼,輕輕點了點頭。
“他說的不錯,的確是杜鵑啼血圖。”
本就已經沒什麼動靜的醉人居,徹底陷入了絕對的寂靜之中。
整座醉人居,林林總總不下上百人,卻隻有墨伬一人道出了林花魁畫作中的名堂。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目光又都紛紛朝著墨伬身上彙聚而去,然而這次他的臉上並沒有浮現出窘迫的神情,而是掛著自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