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曆三十八年,秋,親政近三十載的王朝中興之主啟曆帝,年事已近半百,國事已然置於一旁,長生才是心中之道。
宮中丹火正旺,朝堂已是期年無君,內有權奸期下蒙上,外有守邊之將養寇自重。
王朝已經呈平兩百餘年,宗室勳貴曆代繁衍,竟將國之土地分了個七七八八,嚴重的土地兼似是當朝帝王肺腑之毒瘤,使有地者無人可種,荒野千裏,無地者死無葬身之地,餓殍遍野,千裏無雞鳴。
去歲冬,極北之地,九邊重將之一的趙成梁病重而亡,其異族養子努哈赤已成大勢,北地無人可製之,終在三十八年秋,登高而呼,以十三副盔甲起兵,十恨檄文瞬間便飄滿了北地。
又兼蜀中大震,西南播州宣慰司使再度叛亂,兵鋒已然席卷川黔十數州,蜀中遷徙之災民、難民更是連綿數十裏,樹皮草根吃盡,已現易子而食之慘象。
一道亮白的身影在渾身泥濘的饑民隊伍之中,格外顯眼,這是廣靈子自繼任撼宗宗主以來第一次外出曆練。
都修仙之人,須得硬了心腸,不會凡俗之情所擾,可當看到這難以計數的為生存掙紮的饑民時,也忍不住紅了眼框。然而,他也沒辦法,撼宗或許可以入世,但能救下的人也是屈指可數,不得還會將撼宗拉入深淵之中。
“非吾性之不善,乃吾心之不堅也。”廣靈子扭過頭,風沙入了眼,本欲先行幾步之後,撇開人群的視線,便可乘風而去,卻在轉身的那刻,瞟到了一個幼的身影,目光便是定格在了那個矮的身影上。
廣靈子終是挪動了腳,緩緩向著那名孩童走去,本就已經餓極無力的饑民紛紛讓出一條道來。
那孩童在滿是饑色的人群之中,同樣顯得格格不入,一般長期饑餓之人都會有一些充水症狀,麵黃而腹大,尤其以孩童更甚。而那孩子卻是麵色發白,肚子也沒有鼓出來,從外表看來,根本就是一個富家子,卻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樣一支饑民隊伍中。
廣靈子之所以對一個孩童如此感興趣,除了他與周遭格格不入的非凡氣質之外,更多的是因為在他身上,廣靈子看到了難得一見的特殊絕佳修煉資質,雖不至於是千年一遇,但也至少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修煉奇才。
隻是不知道這孩子的家人在哪裏,若是貿然帶走,恐是落了閑話,廣靈子蹲了下來,也那孩保持著平視狀態,表情也盡量顯得隨和一些,語言也盡量直白一些。“朋友可有家人?”
孩子的穿著與膚色雖與其它饑民不同,但目光卻是一樣的呆滯,似乎是聽不懂廣靈子的話,廣靈子便又比劃著,以極慢的速度,再問了一遍:“朋友可有家人?”
倒是旁邊牽著一名女孩的老人開了口:“這孩也不知何時混進來的,也沒有見著有家人,已經餓了三了,老頭子也沒有吃的,中途隻給他喂了幾口水,煮了些樹皮,他卻吞不下去,看樣子可能是富貴人家走丟的孩子,也算是可憐人了。”
老人牽著的那名女孩有些怕生,躲在老人身後,不過廣靈子剛才隻是瞟了一眼,便已經看出她毫無修煉資質,也著實是一個饑民,鼓鼓的肚子像裝了一個柚子在裏麵。“多謝老丈告知,在下欲帶走這位朋友,不知老丈可否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