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哭得力竭,又睡過去了。
知道她今不會尋死,陸微別也稍稍放了心,起身跟看護的警察道別。
那警察送他們出門。路上,他感歎道,“陸姐,你這次運氣真好。”
“是啊。得虧這老太太沒見過我。要不然的話,她不定要捅我一刀。”陸微別道。
“這個倒也是,不過我的不是這個。”那警察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想的是,得虧這個何淑是個講道理的。要不然,被人救了,然後反咬一口的家暴受害者多的是。前兩我們所裏還有個人因為拘留了一個家暴的被潑了油漆呢。弄得我們都怕了,有的時候真的覺得心寒。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不是沒道理的。不是我多話,你以後也得學會保護自己,沒事兒別瞎出頭。你一個女孩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打也打不過人家。真出點兒什麼事兒,你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多謝,我以後會心的。”陸微別點頭致謝。
猶豫了一會兒,她又補充了一句,“但是我覺得,這不是家務事。這是刑事案件。如果有需要的話,我還是會管的。”
那警察麵上露出訝異的神色。
“今家裏要買幾斤米,錢要一起花還是分開花,這些是家務事。但一個人故意傷害另一個人的身體,摧毀另一個人的心靈,無論如何都是刑事案件。家暴的受害者,因為經濟問題不能離開對方也罷,因為被洗腦了不願指責對方也罷,都不是我們放棄他們的理由。就像這次,如果我躲了,那何淑就再也沒有機會開始她的新生活了。”
“你不後悔嗎?”那警察摸摸鼻子。
“我也不知道。”陸微別自嘲地笑笑,“其實我挺容易後悔的,但我沒辦法袖手旁觀。您要是見著那晚上的情況就知道了,特別慘。我沒辦法看著一個人,活成一個被糟踐的破布娃娃。如果,那個被我救的人怪罪我,那我就跟她好好解釋,像現在一樣,如果解釋沒用,我就幫她找心理醫生,如果她失去經濟來源,我就幫她找工作。家暴的受害者結婚之前也是正常人啊,怎麼會離了婚就活不下去了呢。”
“我是,你不怕被報複嗎?”那警察道。
“怕啊,特別害怕。所以我以後一定會特別特別心。”她認真地看向那警察,微微笑開,“一定記住,有問題找警察,遇事第一時間報警。”
那警察也笑,“那你可得記好嘍!別又像這次似的,報警電話都得醫院打過來。”
陸微別連連稱是。
兩人道了別,陸微別就帶著霍奕告辭了。
她覺得自從何淑自殺開始,霍奕怪怪的。先是撂了重話,又是神色詭異,接著一言不發。這會兒跟著她出來,也是默默跟在她身後,自己的地盤兒上,連帶路的心思都沒有。
她直覺覺得這事兒跟他之前接受心理谘詢是一回事兒,暗自盤算,這事兒跟6後,他麵對的生死劫有沒有關係。
出了大門,她回身想問霍奕準備怎麼走,這才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上。
霍奕今有些魂不守舍,她擔心他出事,急忙回頭找人,發現霍奕站在長廊上,死死盯著長廊另一角的女人。
那女人陸微別也認識,劉沁。她正坐在長廊的角落,低著頭哭。
陸微別著這場景,心裏揪了一下,心道,這才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呢。這事兒,隻有他們夫妻兩個可以找到出路。
陸微別走到霍奕身邊,問道,“要過去問問嗎?”
霍奕僵著臉,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硬邦邦地道,“不用。”
陸微別無奈,隻能轉身跟上。
“哥哥,哥哥!”恍惚間,霍奕好像聽到了傅茵的聲音。
他睜眼一看,樓道裏果然有個穿著粉色毛衣的姑娘在蹦蹦跳跳,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兩個羊角辮一翹一翹的。
活脫就是傅茵當年的樣子。
那時候,她喜歡一邊吃巧克力餅幹,一邊蹦蹦跳跳。霍奕隻大她三歲,卻不知比她懂事了多少,總是擔心她會蹦出胃病,一見到這個景象就會出手攔她。
她就衝她撒嬌,“哥哥,這麼吃才最好吃,你也試試好不好?”
她時候多可愛,什麼事情都知道跟他商量,可後來……
霍奕心裏翻江倒海。他早就是個大人了,這他知道。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死,這他也知道。可他就是忍不了,忍不了那些人想要放棄自己的生命,哪怕他們有一百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