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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後世有人將莫石的故事編撰成為《聖典·新時輪》,或許會如此書寫這一段:
年幼的使徒,被綁縛著,向他的第一位門徒拋出聖言、坦明身份,自己來自上神的懷抱。而那位門徒,名為歐泊者,並不相信。
於是使徒:“我以神力阻止你的罪,這難道不是空輪之主賜予你的神跡?我將寬恕你的罪。我予你的愛,是上神予你的。”
使徒安坐於椅上,卻使得歐泊動彈不得。
歐泊想:若這不是神意,世間又還能有怎樣的跡象以展露上神的恩賜?就算麵前這個男人不是使徒,也是上神派來的使者。
——固然,想象力、筆、墨水,加之以漫長的時間空間距離,可以將畫麵描述成這幅模樣。但事實則不會如此平麵化,不會如言語般帶有簡潔而詩意的韻律。
“聽從我,你將得到贖罪的機會。歐泊,你不必非要投身地獄。是的,我如今還不能代表上神,因為我尚未羽化,但我早晚會的,上神也早晚會借以我的軀殼而重生於世。你是否願意相信我,幫助我?”
事實上當莫石這樣的時候,他很不確定對方是否會相信。
他在試圖冒充神使,借用年老的聖祭司聖·徒安對他的期望,他揚言自己是解救世人的神在人間的分身。
但莫石心底的另一處,則感到平靜。仿佛他不是在撒彌大謊,而隻是陳述事實。
我倒還真不知道自己原來自負到這種程度。
他胡亂想著。
而青年無比沉默。青年的身體仍在不由自主地掙紮,可是所有的事物都以違背他意誌的方式,巋然不動,宛如受命於創世之神。歐泊·渡鋯,或者任何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深深感到失去掌控後的恐懼,以及某種極致疲憊後麻木的輕鬆。
在一片隻餘呼吸聲的寂靜中,很久之後,歐泊·渡鋯的聲音終於傳入莫石耳裏:“所以您確實會……原諒我,是嗎?”
他的聲音在發抖。
他哭了。莫石想。
所以自己成功了。就算他沒有相信,他也已經因為這所謂的“原諒”而頗受感動。
莫石解除了法術,而歐泊鬆開他眼睛上的布條和身後的繩結。莫石不是不能利用移物魔法解救自己,他隻是希望這個過程由對方來完成,有始有終。
真奇怪,他想著。
當歐泊顫抖著擁抱他,仿佛擁抱希倫死而複生的兄弟時,他覺得自己真正擁有了“朋友”和“同胞”。而這竟是如此血腥的一刻,手染鮮血的連環殺人案凶手,以及滿嘴胡言亂語的騙子。
莫石也是在這時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正常的人”。
哪怕是在他所出生的那個時代,他也沒有活在大眾默認的標尺之中。
他隻是在失憶之後,因為忘卻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因而希望自己“是正常的”罷了。
“交給我吧。”他對歐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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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石在房間裏緩緩踱步。
不會飛的雪絨鳥與它的主人已經離開。
莫石從角落拿起斜靠在牆麵上的黑色長杖。十字中央的藍寶石幽微地閃了閃。
他把椅子拖到房間中央,坐下來,麵對著那兩個被捆綁住、靠牆“擺放”、昏睡不醒的青之院的孩子。
“青鳥,啟動你治療術士中的‘定性檢測’,看看他們什麼時候可以醒過來。”莫石對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