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程哥,你半點功牢都沒有,”林國清明確地告訴他,“你是半點功勞都沒有,將好好的第二服裝廠弄得快經營不下去了,你覺得你還有苦勞?”

程勝利還是強自鎮定的模樣,夾著香煙的手指向林國清還晃了晃,“你小子,真是什麼話都敢說,這都說的是什麼話,我這些年的苦勞難道是白白擺著的嗎?”

“哈哈哈……”林國清笑出聲,幾乎是克製不住的,“程哥,你這麼多年怎麼還跟年輕時剛從農村裏走出來一樣的天真?”

程勝利臉皮不自覺地一個抽抽,眯起眼睛看著林國清的表情,想從他的表情裏找出幾分可能性來,可看來看去,他也看不清林國清這個年輕人在想什麼,——許多年輕人近乎白紙般的淺薄,而林國清從來就讓人看不清,就是這份看不清才讓他不確定起來,“你在嚇唬我嗎?我這麼年,就不算功勞,也不算苦勞,那麼光腳的不怕穿腳的,我這個光腳的難道還會怕他們這些穿鞋的嗎?”

他的話音才落,就聽見清脆的拍手聲,他看過去,那拍手的正是林國清。此刻,他一下一下地拍著手,任由兩手相觸之時發出有節奏的聲音,“林國清,你不要故作高深!”

林國清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微抬眼皮,就那麼眼神涼涼地看向程勝利,“程哥,你說你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真以為你還是剛從農村出來時的一窮二白?你現在真是光腳?”

一句句看似輕巧的話,都落在程勝利的耳朵裏,讓程勝利臉色又青又白,簡直難看極了,“你……”才一個字,他的嘴唇就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林國清!”

他吼道,吼著林國清的名字,就像在吼什麼東西似的。

林國清坐在那裏,二郎腿搭得穩狠的,頗為悠閑,“程哥,你要曉得別人讓你走,不是因為你有這麼多年的苦勞就會讓你留下的,讓你走就是讓你走,別說是苦勞了,就算是有多大的功勞也是不行的。”

程勝利麵色頹然,人也坐不直了,夾著香煙的手指有些顫抖,他還是狠狠地吸了口香煙,“你還真是把我的處境都看透了,真沒的意思,我這麼多年來還一直以為自己是能行的呢,雖然想過有這個可能性,但許是這位子坐久了吧,我也就沒再多想這個事了,我總在想都這麼多年了,總不至於叫我光禿禿地來,也光禿禿地回去。”

林國清放開二郎腿,人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程勝利,似語重心長般地說道,“程哥,我這邊的訂單就拜托你了,我所有的事都由阿校處理,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嗯,好。”程勝利下意識地就應了聲,可應了聲之後他還是有點也猶豫,看著林國清往外走,他到回到辦公桌後坐下,忍不住還喝了口茶,這茶漸冷,已經有點苦味,驀然地他又覺得自己好像是上了林國清的當,“真是臭小子,竟拿話激我。”

不過,他確實覺得有道理,是真的有道理,於黃愛芬母子來說,他可能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外人,而他的家人,還在外邊,也許這一輩子他的孩子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叫他一聲“爸”!

林國清自程勝利的辦公室出來,免不了有些個得意,這得意之色也就一閃而過,他立即變得十分的正經,想著林校同陳主任一起,他連忙就過去看了,果然,他們還在倉庫裏挑布料。

陳主任看著林校挑布料,竟是挑出一塊牛仔布料來,這布料於他來說,就是做些幹活不怕磨的褲子,好多年輕小夥子都愛穿這樣的褲子,這褲子挺耐磨,就算是破了洞,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但他有點意見,“這做成這樣的褲子,好像就不合適幹活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