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茉全想了起來!
和梁元憶最後的晚餐,在她喝下那杯毒酒之後,梁元憶在垂死掙紮的她麵前說的最後一番話。
“江辰的最後一個條件,就是要我立他妹妹江含芷為皇後。茉茉,我想要當一個好皇帝,想要盡快結束戰爭。我隻能放棄你。茉茉,我會為你父親平反的……”
所有黑暗的事實,在這一瞬間顯露出它的真實麵目。
梁元憶和江辰之間,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默契啊!
我一心想要為父親的冤屈正名,費勁一切心思隻為幫助梁元憶獲得皇位。但是卻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切的一切,都是給江辰做了嫁衣裳!
也許,二皇子妃江含雪的死確有蹊蹺。這就導致了江辰不得不放棄梁元景,轉而尋求梁元憶作為盟友吧。
藍茉心中苦笑。我也是出身世家的女子,怎會不知道婚姻對於世家子弟而言,更多是一種利益上的聯盟。而我,竟然如此昏頭,相信梁元憶追求我隻是因為他愛我這個人的本身!
梁元憶早就明白,得到我,就得到了整個平東軍的支持。在他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東海督軍的時候,這對他而言,是多麼的重要。
而在周毅戰死之後,平東軍裏並沒有其他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而此刻,能夠迎娶安南王繼承人的妹妹,這對於鞏固他的權力更為重要!
所以,我,就隻能是一個被放棄的棋子了!
嗬嗬,多麼清晰明智的帝王心術!多麼優秀的帝國繼承人!
不管他是如何流著淚懷念他被梁瑾虐殺的母親,他終究是梁瑾一脈相承的兒子啊!
也許,從一開始,所有人所有事,隻不過都是梁元憶的棋子而已。
如今,他勝利了。他娶得如花美眷,手掌乾坤之權;而我,卻在這裏,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滿手腥膻地給白條雞塗醬料。
甚至這一次,我連複仇的能力和機會都沒有了。區區一個武者境的人,要如何向被千軍萬馬保護著的帝王複仇呢?
我失去了周毅叔叔,失去了於好逑,失去了再次做回林月的機會。若不是於好逑甘願舍棄自己而救我,現在,恐怕我已經如梁元憶所願,徹徹底底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入夜時分,藍茉久久不能成眠。一閉上眼睛,自從遇見梁元憶開始的每一個瞬間,如同走馬燈一般在眼前一幕幕閃過。那些曾經讓她歡笑讓她甜蜜的瞬間,如今都變作了魍魎厲鬼,吐著猩紅冰冷的蛇信子,纏繞在她的胸口。那樣可怖、那讓令人窒息。藍茉隻好睜著眼,呆呆地看著天空從滿天繁星變為朦朧的魚肚白。
有從窗外漏進屋內的月亮光,照在藍茉放在被子外麵的手上,一片絕望的慘白。
這樣連續過了三天。藍茉終於找到了洪班長。她低頭囁嚅說道:“班長,我想換個工作。”
洪班長奇怪地看著這個從來不聲不響的小孩,說道:“小娃子,現在你的活計是整個炊事班最輕鬆的了,就是打打下手。你要是跟別人換,肯定是要更累的啊!”
“累我不怕。班長,我想去煮牛骨湯。”
“煮牛肉湯?”洪班長一臉驚訝,“煮牛骨湯這個活,可是半夜沒辦法睡覺的。你真的確定能做得了嗎?”
自從秋季來臨,整個定北州都變得越來越冷,尤其是臨近木沁河一帶。為了給將士們增加體能,定北軍裏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每到秋分,都會給將士們的早餐裏加上一碗用藥草燉的牛骨湯,一直到來年的春分才停止。
因為是早上加餐,所以炊事員必須在淩晨就起來熬燉牛骨濃湯。牛骨湯的做法並不複雜,隻是需要很長的時間和保持精確的火候。將大棒牛骨用石頭砸碎,加上邊角的牛雜骨一起用冷水浸泡上一個小時,再放到大瓦缸中用武火煮沸,撇去血水,再加入少許香醋轉文火慢燉;餘下的精牛肉經木棒碾碎後,反複敲打,加入水,並加入醬油、味精、生薑,再放入地瓜粉,攪拌均勻。在出鍋之前還要加上鹽和胡椒粉。一直要從半夜開始,直直燉上三四個小時才能將湯熬成醇厚的奶白色,肉質軟嫩,吃一碗還想第二碗,但是沒有了,隻能第二天再吃。
要將牛骨湯燉好,所有的工序下來,需要五六個小時才行。所以這就要求燉牛骨湯的炊事員從半夜就要起身準備。這是一個很艱苦的活計,現在,藍茉竟然主動要求去做?
洪班長哪裏知道,藍茉是因為半夜實在沒有辦法睡著,才主動要求去燉牛骨湯。夜深人靜的時候,藍茉會感到深深的恐懼,而陽光高照的時候,她才能在喧鬧的人聲中,安穩地打上一個盹。
洪班長雖然不知道藍茉的真實想法,但是也不願意打消她的積極性。於是說道:“既然你願意做,那我就讓老劉跟你交接一下。讓他教教你一些做牛骨湯的要點。有不懂的,你也可以問我。燉湯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一些,別燙到了。”
當晚,夜深人靜。長河之濱,漫天的繁星如同閃亮的碎鑽般傾倒灑落。藍茉一個人在營帳外麵守著燉牛骨湯的大瓦缸,時不時添添柴捅捅火。瓦缸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水和牛骨在熱力中交融,別有一番溫馨的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