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但見淚痕濕(1 / 2)

夜深,人靜。

景疏樓內,月光透過窗戶,灑下一地清輝。靜臥在榻上的黃韻清陡然驚坐而起,滿身冷汗,胸腔劇烈起伏。

自從得知王星瀾的死訊,她連日悲痛,精神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今日得見殺子仇人,隻消一閉上眼睛,浮現的全是柯一塵的麵容。她心中恨極,恨不得立時就將柯一塵殺了。可隻要一看到柯一塵的臉,她便從那相似的麵容中想到了啟慶帝周正澤,榮王周庭安,想到了華妃柯芳枝......

過往的種種畫麵如走馬燈般反複在她腦海裏閃現。她仿佛看到了種種表象之下的深層連接,舊日百思不得其解的事霍然有了答案。可恍然過後,竟讓她對柯一塵生出了一絲畏懼。

並非是畏懼她公主的身份,而是畏懼她身後的故人。

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黃韻清胸中的積怨難以紓解,她躍下床榻,想再去地牢裏折辱柯一塵一番,但一想起柯一塵的麵容,又有些躊躇不敢上前。她在原地徘徊了兩步,驀然低聲慟哭起來。

“虛舟...星瀾...”

哭聲淒婉,催人肝腸。可悲傷並不能讓她舒暢,瞧不見柯一塵,心底恨意無從發泄,隻能變得更加怨恨。

嗚咽了許久,她再也難以忍受,起身托起一盞燈,赤足走出樓。身形如空穀幽蘭,輕悄悄走到樓外院,來到一座假山旁。伸手一推,那處假山的山壁上翻出一道暗門,露出一條向下的石階。

隻一開門,便從內中湧出濃烈的血腥氣息,黃韻清捂住瓊鼻,舉燈映照,腳尖輕點,拾級而下。走了莫約一盞茶的功夫,路已走盡,露出一個狹**仄的囚室來,她將室內蠟燭點燃了,頃刻間囚室大亮。

這囚室雖然狹,卻也空蕩。

內中並太多擺設,隻在邊上放了一張桌,桌上擺著一根荊鞭,有一人雙臂被屋頂鐵鏈鎖住,懸立在正鄭

一眼望去,那人身上滿是傷痕,野獸撕咬的傷疤、刀劍的創傷......各種傷疤縱橫交錯,如同潑墨畫,而現在最多的卻是鞭痕,密密麻麻,幾乎看不到完整的肌膚。他腳下是一大灘幹涸的血漬,幾乎將地麵全染作暗紅色。地上除了血跡外,隻有斷掉的鞭子被扔在角落。

那人被光亮刺激,原本低垂的頭顱慢慢抬起,露出一張黝黑臉來,正是消失了數日的費九關!

費九關見到黃韻清,似乎已然習以為常,竟衝她笑了笑,“夫人今日來遲了。”

黃韻清皺眉道:“打斷了三根荊鞭,居然還有力氣笑。周蠻的百戰蒼龍甲倒是有些門道。”

自從那日王星瀾遇害,費九關被晏空花帶回倚晴樓後,就被黃韻清鎖在簇日夜由她親手鞭打泄憤。一連五日,如今已數不清究竟挨了多少鞭打,隻知道令人聞風喪膽的荊鞭也已折斷了三根荊鞭。連黃韻清也未曾料想,這個其貌不揚的子居然硬生生的咬牙挺住。

費九關低聲笑道:“我隻在想,夫人為何今日來遲了。”

黃韻清哼道:“你認為呢?”

費九關道:“以往夫人來此,總是先動手後話。今日卻先與我話,遲遲未碰桌上的荊鞭......想必是事情有變,讓夫人心裏起了猶豫。可這世上能影響夫饒人恐怕極少,會為我費九關出頭的,更是幾乎沒有,想來想去,我師父最有可能......”

黃韻清聽他提及周蠻,嘴角微翹,淡淡道:“周蠻已經死了。”

費九關霍然變色,竟渾不顧身上傷勢,掙紮著前撲,拽得鐵鏈嘩啦作響。他一雙眼眸凜然生威,死死盯著黃韻清,森然道:“你...”

黃韻清被他這副模樣駭地退了一步,心中竟生出一絲歉意,好像自己不該將他師父的死訊告知他,下意識解釋道:“不是我。早在你阜平城遇到仇斯年之前他便死了,是敗亡在蒙歸元的手裏。整個莽原鎮都被夷為平地,方圓六十裏生靈盡數為他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