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九關首次聽這個名稱，覺得耳目一新，“地境？地境還有大之分？”
晏空花點頭，語調平緩而詳實，“人成就百川境，體內真氣相互聯通，自成一體，與地割裂。因此在百川境時是最容易感知地的時候。因為身體上認清了何為‘我’，那麼自然便容易分別何為‘他’。成就地境其實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認識地，第二階段是融入地。當武者融入地，找到霖中與自己最契合的法相，就能被稱為地境強者，也可稱為大地境。而那個一開始認識地的過程，便是地境。”
她玉手輕揚，冰晶在她指尖浮動，瞬息凝結成一朵冰花。在費九關耳中卻是另一番光景，晏空花指尖發出哢嚓冰裂之聲，清脆森冷，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冰川突然崩裂。
“地境的武者，初認識地萬物，就如新生兒睜眼看到世界，萬物的每一絲變化在地境者的感知中都會被無限放大，細雨滴落，便如同山崩地裂；花蕾綻放，也如同驚雷。除非是地境強者將自身融入自然中，否則尋常饒一舉一動皆逃不過地者的感知，任何輕功都是無用。而一旦融入地，成為真正的大地境，則風平浪靜，萬物歸於寂寥，隻有與自身相合的法相不斷與感知牽引，其餘萬物皆不足道。這便是所謂地者，視萬物大；大地者，視萬物。”
費九關靜靜聽著，思緒隨之轉動，他回憶起刀無痕、巫行雲那些莫名的表現，也憶起了元如意當時的問題——“你能聽見雨聲嗎？”直到如今他才明白這一問飽含著什麼意思。不禁感慨道：“原來他們早已到了這種境界。”
晏空花纖指收回，冰花倏爾粉碎，“雖地境往前一步便是真正的成就地。但是想要尋到與自身契合的意象，真正融入地千難萬難。無數百川境高手終其一生也隻能停留在地的層麵無法突破，最後隻能練得百川圓滿，從此無法感應地變化。但是你不同。”
費九關自嘲道：“有何不同？難道我比別人聰明嗎？”
晏空花在麵具之下微微一笑，道：“不是。你所練功法不同。”
費九關一怔，問道：“如何？”
晏空花道：“武人習武，所修有三，招式、心法、境界。可是一旦進入地境，舉手投足便可營造地異象，可六月飄雪，改換日。那麼招式還有何用呢？”
她一揮手，原本濕熱的地牢頃刻間泛起寒意，地麵尚未凝固的血液頓時皆為薄冰。寒氣在她手中隨意揮灑，使之如臂，幾近神異。
這個問題倒是費九關不曾想過的，因為他從未到過地境，也未曾見過地境高手全力施為。但在齊雲山中，他親見了元如意的手段，賭是威能巨大，呼風喚雨。難以想象到了那等地步的人，還需要招式套路來輔佐。他們一拳一腳便遠勝百川境武者任何招式。他想招式無用，可轉念想到元如意癡迷雨式的模樣，如果招式真的無用，那元如意為何還要執著於此呢？
“因為那是儀式。”
晏空花五指一翻，寒氣消弭，不待費九關發問，她便娓娓道來，“招式不能隨意更改。為何不能隨意更改？因為招式是前人一點一滴摸索出的，溝通地，最大化利用地之力的手段。招式的本身與舞蹈、祭祀沒什麼區別。當你未踏入地境時，招式僅僅是臨敵時擺出的架勢，再如何精妙，也擋不住強大氣勁的衝擊。而當你踏入地境時，你的招式就是你最大的武器，你施展出的招式越契合意象，地之力在你手中的威力就變得更加強大。所以招式的奧妙在於招式本身，通過一招一式的運用，才能明白自身法相的精義所在。”
晏空花頓了頓，繼續道：“令師周蠻之所以不傳你上乘招式，因為他從未修習過。他的地異象乃是殺伐之相，軍中搏殺技法與他然相契，無須修習別的招式。而越高深的招式，限製也越大，有的時候並非人選擇招式，而是招式來選擇人。頂尖的招式，往往隻有先屬性相合，才能夠被人修煉。而一旦修習了這些頂尖招式，便可早早知道自身與何種法相契合，對於成就地境有莫大好處。屬性不合者甚至看不到這些招式該如何修習，縱然將招式錄於紙上，強行修煉，反而會傷及自身。”
費九關恍然大悟，難怪元如意如此渴望一窺雨式奧妙。他又想起當初自己與柯一塵一同握住烙心精金，他看到了雨式，而柯一塵卻看到了雲式，顯然這便是兩人契合的武功不同之故。如此來，自己是跟雨想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