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高山流水非知音(2 / 2)

聲音雖輕緩,但習武的人都知道,若非內力極其深厚,是不可能讓這麼多人聽見這歌聲的!

一聽這歌聲,我緊握的拳頭便一下子鬆開了,看來,我等的人已經到了。

那琴聲還在悠悠揚揚地響著,這一首《問歸》是我最喜歡的曲子,也是我彈得最好的曲子。來人的琴技顯然一般,雖然能夠彈出曲調,但細聽的話,還是能發現其中微小的差錯。琴聲自近處的一處閣樓上傳來,驍騎隊當中一個首領對著閣樓上喝了一聲:“來者何人?”

閣樓上的琴聲和歌聲戛然而止,不消片刻,便有一聲笑語傳來:“大人,我不過是個賣唱的,看不過一個女子被人拿東西砸,因此幫了點小忙,不是搗亂的,無需緊張。”

這話一聽便知道是謊話,那驍騎首領也不傻,聞言微怒道:“閣下請勿玩笑!我們隨時可以將你拿下,還請閣下自己現身一證清白!”

樓上那人笑了一聲,道:“哎,這可真是……那好吧,大人你可瞧仔細了!”話音剛落,便見樓上一扇窗前隱隱現出一個抱著長琴的身影,眾人紛紛探了頭去看,卻還未等看清,便聽得隊伍後方傳來一陣騷亂:“快!有人劫走囚犯了!”

眾人聞言大驚,立刻打馬圍攏載有林岩的囚車,卻為時已晚,囚車周圍的驍騎在一瞬間被幾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放倒,車內的林岩早已被人抱在懷裏躍到一處屋簷上!而與此同時,從周圍的圍觀百姓中竟然躍出許多身影朝著屋簷上的黑影們追去!

我猛然回頭看向容行止,對方亦回眸靜靜地看著我——千重樓的人竟偽裝隱藏在普通民眾中!

容行止緩慢地眨了一下眼,我餘光飄到閣樓上那個在已不在窗邊的身影,心裏已經有了數,便朝著容行止回以微微一笑——這場較量,是我贏了。

容行止目光微微一沉,抬手示意道:“遊街示眾到此為止,整隊回營!”

眾人雖然有些愕然,但還是按照容行止所說,調轉方向沿著來時的路線快速返回。

其實很簡單,救走林岩的確實是“知秋”的人,容行止也確實算對了“知秋”此次前來營救的力量大小,從而在四周埋伏下了壓倒性的千重樓的力量,準備將“知秋”的人來個一網打盡;還有一點,容行止也是算到了的,他猜到了葉知秋會來,這是一個多麼好的能夠將“知秋”頭目拿下的好機會啊,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我敢肯定,若是葉知秋自己來救我,就算不會被抓到,也免不了一番苦鬥。

但是,容行止沒有算到,葉知秋並沒有來救我,他甚至沒有露臉,隻是談了首曲子,唱了兩句,就施施然走了;而相信以他的實力,對付幾個千重樓的弟子根本不成問題。換言之,容行止錯誤的估計了我在葉知秋心目中的地位,他雖然救過我一次,但並不代表他會舍命就我第二次。

我靠在囚車的欄杆上,垂眸回想起剛才葉知秋所彈的《問歸》,有些恍惚地想起後麵的歌詞:

“……河邊青草枯,良人歸不歸?花開花又落,良人歸不歸?君卻道,不歸不歸!此身尚未老,此誌尚未酬,不問歸期!”

這個人,明明琴就彈得不怎麼樣,還專門挑了這個自己最不擅長的當個出場,也不怕丟了他一介殺手頭目的顏麵。

我眨了眨眼,抹去快要流到眼睛裏的雞蛋液體,卻不小心揉花了眼睛,於是幹脆合上眼。眼前一片漆黑,我不禁想起很久以前,教葉知秋彈琴的時候。

明明使兵器那麼靈巧的一雙手,遇到了幾根琴弦就變得異常笨拙,挑斷琴弦不說,還常常把自己的指尖搞到鮮血長流。彈出的曲子難以入耳,像是得了重病的人在唱大戲。

我那時實在聽不過去,就彈了一首《問歸》給他聽,沒想到他從此就天天纏上了我,非要我教會他這首曲子。我被他逼得實在無法,隻得教了他一小段,當他彈出第一段能聽的音符後,興奮之餘硬是把我引為知音,抱著當初就當賠罪禮送給我的琴,天天嚷嚷著:“小骨小骨!我的知音啊!這把琴就是為我們而生的!你看啊,它叫高山流水,很明顯我們就是知音了嘛!我就說我當初怎麼老想把這琴送給你,原來是上天注定我們有緣啊!”

人人道,高山流水遇知音。

可惜的是,我和葉知秋並不是這樣的。我們不是知音,僅僅隻是能夠相互依靠的兩個人。

“……如果你尚且把我當知音,就答應我,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讓我連累到你,即使我有性命之憂。你若沒有把握救我,就不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