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邊的楓樹紅的格外早,罩著月色的楓葉紅得越發妖異。林間隱隱綽綽地晃過幾個出來吸取月華的妖精
明月湖水滑如鏡,一尾小魚躍出水麵,將倒映在水中的月影砸碎成一捧淩淩亂恍的光影。十年前的我也喜歡在月圓的夜裏翻躍。
望著粼粼的明月湖思緒有些混亂。點著楓樹枝子躍入水中遊了幾圈,頗有悠遊自在的感覺。
作為一尾成精的錦鯉當年在這明月湖裏甚少有敢欺負我的魚。其實這麼多年來唯一欺負過我的也就是在我尚未化成人形前遇上的一條白鮭。
那是我見過最凶的白鮭,仗著一口細密的尖牙和一雙通紅的魚眼,沒少在我出生的那段運河河段為非作歹。可即便那條白鮭凶殘成性它仍舊活得安安穩穩,老天爺半點懲罰它的意思都沒有。那段運河中稍弱些有靈氣的水禽魚蝦都被它當補品吃了增進自己的修為。
那段水域因為靈氣充盈,算是修煉的小福地。據說是有個神仙養的一隻大髦鱉常下凡來洗澡帶了上界的仙氣滋養了這段運河。
關於運河裏的大髦鱉下凡洗澡傳聞,小妖們大都隻當它是個笑談。我卻是知道那隻下凡洗澡的大髦鱉是確有其事。至少我曾在它留給我的龜甲中平安地躲過了凶殘的白鮭。
在運河的那些年裏算是痛並快樂著。日日苦修兼被白鮭追殺。也就不覺年月漫長難耐。等到終於將要化成人形的時候實在有些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想到從此後再也不用生活在白鮭的淫威之下;想到從此後可以每天反過來追殺白鮭。心下一激動便有些飄飄然。
白鮭就趁著我飄飄然的時候咬傷了我的尾鰭
作為一條禿尾巴的魚在水中遊動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情。望著白鮭那對血紅色的眼睛,我心裏著實害怕。想到自己居然在即將化形前被吃掉就心有戚戚,
於白鮭而言我就是它肉中的刺,命中的絆腳石。那日眼看它就要成功地將我吃了,卻被從天而降的一張漁網給攪了好事。
白鮭躲的很快,並未被漁網收走。因為尾巴禿了,我就理所當然地成了網中魚。
撈上船後我和其他的小魚蝦被養在掛在船舷上的魚簍裏。魚簍裏的魚並不多。卻也十分擁擠。
快正午的時候撒網的漁夫伸手在魚簍裏將我撈起,看了看又將我放回了魚簍。我本想趁機逃走,卻不料那漁夫的手十分有力,掙紮了幾下身體還是被箍的牢牢的。
那漁夫出乎意料將我放回魚簍。隻是後來他又順手撈了一條小鯽魚。另一隻手持著剪刀,利落地將小鯽魚的肚子剖開,就著河水將小鯽魚仔細地剝洗幹淨。
望著小鯽魚死白的眼睛和仍舊開闔的鰓蓋,水中還有小鯽魚尚在彌散的血液。心底那一絲對小鯽魚之死的傷心,與平生第一次體會到恐懼滋味相比顯然算不得什麼。我蓄足了力氣拚命地朝著魚簍外躍起。漁夫卻快我一步將魚簍蓋上,害得我狠狠地撞上蓋子。
在後來的幾日魚簍裏不斷有小魚蝦被捉去烹煮,也有被新抓來投進魚簍的。唯一不變的就是我一直都沒有被捉去煮了。我記得小鯽魚是被燒成一鍋湯。之後有被清蒸的也有被紅燒的,河蝦們大多都是被漁夫用滾水白灼了蘸著醬油吃。
擁擠的魚簍裏麵沒有充足的食物和空間。我禿掉的尾巴恢複得非常緩慢。雖然不斷嚐試著想逃走,卻因為尾巴的原因總是失敗。跟我一樣想要越獄的魚兒很多,卻隻有一條很弱小的鯽魚成功了。折騰到最後即便我是一條有些道行的魚我也終於麻木了。決心老老實實地呆在魚簍裏等死。
再後來,我就被漁夫用稻草串著拎到魚市上賣。再再後來我就被那時候還是個孩子的子弗給買下了。當漁夫將串著我的稻草遞到子弗的手中時我以為我的死期真的要到了。
子弗並沒有像我想的一般將我紅燒或清蒸。找了一隻大水缸將我養在裏麵。我禿掉的尾巴很快就長好了。
在缸裏的日子我知道自己被子弗帶到一個叫做皇宮的地方。算是人間的一等溫柔富貴鄉。
我並不喜歡皇宮,即便它的外表真的十分精致漂亮。本質卻是十分汙濁的。多少個平靜的夜晚我總是能看見含怨的幽魂飄蕩在皇宮上方。因為四處充斥的都是些幽怨的陰氣導致我一直無法繼續修煉一直都無法化為人形。
直到半年後子弗六歲生辰那一日,他將我帶到了明月湖放生祈福我才重新得以修煉。修仙的靈物是最注重因果報應的,子弗予我是救命之恩再造之德。是一定要償還的大恩情。
在明月湖過了四年我終於能夠化成人形,第一件事就是決定去皇宮找子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