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棟、駱養性、李成楝,還有二十多錦衣衛,幾名梁棟身邊的小太監,一行人離開撫寧衛,往韋家莊而來。
將至韋家莊的時候,已經有人來迎。
來迎接的是羅三愣子、劉春石和範大腦袋,他們是特意等在這裏的,因為韋寶吩咐了。
“你們怎麼會在這裏?”李成楝很高興,他跟這三人都很熟了。
駱養性也打招呼:“韋公子呢?”
“公子在家呢,我們本來說去撫寧衛看望大人的,大人自己來了,省得我們跑一趟。”羅三愣子笑道。
駱養性遂對坐轎中的梁棟介紹:“梁公公,這幾位是韋寶手下的管事。”
梁棟擺譜的嗯了一聲,並未下轎子,隻是掀開轎簾看了一眼:“離韋家莊,還有多遠?”
“這就到了。”範大腦袋急忙搶著答道:“本來我家公子要親自去拜望極為公公的,實在是身體抱恙,無法前來,才讓我們來。”
梁棟聞言,伸頭四下看了看:“這荒山野地的,就是你們韋家莊嗎?”
駱養性和李成楝也疑惑,卻並沒有說話。
“剛剛地震了,房子正在搶修,大家現在連住處都沒有呢,讓公公見笑了。”範大腦袋回答道。
梁棟哦了一聲,他此行的最大任務就是從韋寶身上榨取銀子,要榨取銀子,首先得試探出別人有多少銀子呀。
這荒山野地的,連建築都沒有,能有什麼銀子?
梁棟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羅三愣子等人帶著梁棟、駱養性和李成楝的車隊走了半柱香功夫,便到了不老亭貨棧之前。
這裏聚集了大量流民,有上萬人,都是等待審核,等待領取韋家莊做善事的糧食的。
離這裏四五裏之外,便是韋家莊,韋家莊外圍雖然有城牆,但城牆仍然是地基狀態,隻是起了矮矮的半米高,在這裏根本看不見。
城牆後麵雖然有很多低矮的木結構住房,很多臨時搭建的茅屋,韋家莊占到上千平方公裏,肉眼根本看不到那麼遠。
在梁棟現在所處的位置,也就能看見四麵的荒蕪,連田地都見不著一畝,再就是遠處隱隱約約的荒山,可以說,荒涼的不能再荒涼了。
“不是說,韋寶很有錢嗎?怎麼是這樣?這裏這麼窮啊?”梁棟看著成千上萬衣衫襤褸的像乞丐一樣,又黑又瘦的流民,輕聲問駱養性。
“誰說他有錢了?可能有點銀子,都拿來四處跑關係了,其實啥也沒有,要不然,怎麼把得來的遼西遼東那些大戶的銀子都退了?”駱養性誤導道。
梁棟聞言,思索著沒有吭聲,卻暗忖駱養性說的也是,鄉裏地方,就算聚集了點人,能有多少銀子啊?
上萬的流民,拖家帶口的,到處是小孩子饑餓的哭聲,慘不忍睹。
不是韋寶故意餓著這些人,實在是人太多,他收攏不過來。
而且人太多,不能盲目的都收入韋家莊,還得篩選。
先將青壯年弄進來,再收入小孩,因為小孩還在成長階段。
至於老弱,那隻能在最後發放一批救濟糧,然後讓他們出外自謀生路。
韋家莊畢竟不是救濟的地方,什麼人都收了的話,要不了多久,整個大明吃不上飯的人,都得跑過來。
他現在隻能以招收佃戶的名義收人。
而進入韋家莊的人,也的確都要先簽訂一份,自願欠韋公子100兩紋銀的賣身契約才行。
雖然韋寶沒有將進入的人當成奴隸,但這時代都是這麼做的,他不能換了規矩。
一旦正式成為韋家莊的一員,所享受到的又都是資本主義製度的種種了。
總的來說,韋寶的韋家莊,就是披著與這個時代相同的半封建半奴隸製度的形態的外衣,骨子裏卻是半封建半資本主義製度的內核在管理。
既然有明確的發展方向,即便隻是一小塊區域,韋寶也沒有辦法完全的,立刻的全部用資本主義製度管理所有人,因為表麵上能去除封建製度,但無法去除人心中已經深入骨髓的封建思想。
這需要靠他開化,需要靠他的製度,教育,工作形式,不斷對進入的人進行,捏合,開化。
社會的雛形已經有了,但真正的資本主義製度,並沒有落實。
看著已經有了骨架,形狀的不老亭城堡式貨棧,梁棟才總算是看見一個稍微有點樣子的建築。
“公公請這邊來,我們公子的住處在這邊上。”範大腦袋引著眾人往不老亭旁邊的長廊和幾排木屋而來。
這裏暫時隻住了今天才搬來的韋公子,和韋公子身邊的一群辦事人員。
韋寶對一幫太監的策略就是賣慘,有多慘就賣多慘,你們要壓榨,隨便你們,反正我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做魚肉便得有魚肉的覺悟,所以韋寶不想讓人進入韋家莊,看見他那已經有不小規模的建築群和兩棟氣派的大木屋,當然也不能看見裝飾的不比永平府和山海關的那些大客棧差的迎賓館。
梁棟棄了轎子步行,隨著駱養性李成楝等人一道走,很快到了韋寶所在的一處簡易木屋。
木屋雖然簡易,倒是建造的很結實牢固,透著一股新鮮木頭的香味。
“韋寶就住在這裏麵啊?不是聽說,他管著四個裏嗎?那也應該算是富甲一方的人物吧?”梁棟疑惑的又問駱養性。
“梁公公,鄉裏人有啥錢喲?一點點銀子,還不都拿出去充門麵了嗎?您當是在京城啊?”駱養性笑道。
“你別這麼說,我家也是北直隸鄉裏的,不是窮的吃不上飯,家裏人能把我賣進宮當太監嗎?但我家再窮,也比這裏的人好點啊?”梁棟搖了搖頭。有些疑惑,韋寶是不是在故意裝窮?
可眼前看見的都是事實啊?上萬人沒吃的,沒穿的,幾乎隨時會有人餓死,這都是事實啊。
“梁公公,這是我們家公子。”範大腦袋推開木屋的門,又對裏麵由徐蕊和王秋雅陪著的韋寶道:“公子,您看看誰來了,這是京城的梁公公。”
韋寶本來以為來的會是塗文輔,看樣子塗文輔是派了手下的公公來,這人應該也是個大太監,隻是沒有塗文輔級別那麼高,想必到了遼西遼東監軍太監的級別,急忙要起身。
“咳咳咳……”韋寶還沒有坐起來,便一個勁的咳嗽,臉色慘白。
本來他這段時間就身體不好,身體在恢複當中,今天又特意讓徐蕊和他化了妝——撲粉,撲了很多粉,那臉色,跟個僵屍,跟個快要死了的人,或者已經死了的人,差不多。
梁棟借著昏暗的油燈,看著蓋著個破破爛爛的棉被的韋寶,皺了皺眉頭。
這棉被是韋寶的娘黃瀅舍不得扔掉的,韋寶原先蓋的棉被,說是棉被,哪裏還有啥棉花?上麵倒全是麻布補丁。
韋寶一身的生員服,費力道:“是梁公公啊,快,快看座。”
梁棟看屋裏麵,也就兩張圓木樁子製成的粗製板凳,猶豫著要不要坐,會不會膈屁股。
王秋雅和徐蕊還是趕緊將凳子端來了,兩女身上穿的也很樸素,都作農家少女打扮,一身的補丁,衣服都是王秋雅原先沒有扔掉的衣服。
“梁公公請坐,駱大人請坐。”
駱養性道:“梁公公,你坐吧,我站一下就可以了。”
“那我也站一下吧!”梁棟看了眼那木樁子上,疙疙瘩瘩的,估計坐下去屁股會吃不消。
“公公,我去讓人將您坐轎中的椅子拆下來,老站著哪成?”駱養性討好的道。
梁棟點了點頭:“也好。”
“對不住公公,我們鄉裏地方,就這個條件。”韋寶複又咳嗽著道。
“我看不止吧?韋公子,你既然都敢跟祖家吳家,還有那些個遼西遼東的世家大戶叫板了,你們這地方,不該是這幅光景吧?少說你韋公子也該當有個上百萬兩紋銀的身家吧?”梁棟陰陽怪氣道:“我聽說韋公子光是在山海關,就開了好幾個大買賣,在整個北直隸,也到處開滿了天地商號的分號呀?好像京城的王府街,也大半都是韋公子的商鋪吧?這份財力,就是跟晉商金陵那些大商家比起來,都不算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