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生戰體嗎?”
法陣早已潰散多時,安景山仍佇立原地,思量良久,才從記憶典籍中給出了這個並不是十分確定的答案。
那個少年的戰鬥讓他太過震驚。這是來自窺者的敏感。也許在一般的武道宗師、或是兵家修士眼中,少年的戰鬥並無出彩之處,頂多稱得上是靈活機巧,本能異常。但是安景山不同,他隱隱能覺察到某種不出的東西。他很熟悉這種味道,那是卜卦前放空心神時對地間冥冥中存在的一種感應。一句不恰當的比喻,此時遠處的濃眉少年在安景山眼中已經成為了一卦,一枚可以揭開的銅錢。
他心癢難耐,很想上前。那是一種宿命感,亦或是使命感——冥冥中有東西在告訴他,去揭開那一卦。但他又很猶豫,他此行追查的答案正沿著另一條路線漸行漸遠,卻又觸手可及。
安景山很糾結,命運之本就籠籠統統,大部分修者都不清道不明,哪怕是深諳此道的窺者,也總有被命運欺騙的時候。
不同的窺流派對命運有不同的解讀,有的認為命運遊離於道之外,有的認為命運被道掌控,有的認為人自身就是命運。
而安景山更偏向於相信自己,認為命運無常,走好自己的每一步才是根本。這是他一貫的行事準則,他也因此受益良多。
思考的平漸漸傾斜,安景山幾乎要決定轉身離開了。這個時候他又看到了身上的血跡,想起了懸崖上的那一句提示。
“龍戰於野。”
這是凶兆。窺者有趨吉避凶的本能,安景山也不例外。
但這句爻辭可以有別的理解。
對自己,可以是警告,所謂審勢而後動。
而對別人,亦可以稱之為“萬物爭榮,積極進取”。
“是這樣嗎……”
究竟誰才是龍?
安景山向來不是自大的人。他從來不會把自己當做什麼氣運之子、絕世驕,盡管很多人都喜歡津津樂道這方麵的事情,一些好事者還會折騰些令他嗤之以鼻的榜單名冊——雖然他的名字往往會位列其中。但他就是不喜歡。
窺第一要則:敬事地。
他的道心,永遠不允許自己超越未知。
嘴角漸漸勾出弧度。他知道他該做出什麼選擇了。
穿過密林,翻過一座山。
正在收拾成果的少年感覺到了什麼,猛然抬頭。
青年男子站在前麵不遠的山坡上,正目光好奇地打量著他。一襲白衣片塵不染,唯有袖口處一抹鮮豔的紅色,與藍花相托相依。
濃眉少年微微皺眉,抓著匕首的右手緊了緊,左手則捉住了腰間的獵刀。
看到濃眉少年這一幅戒備的樣子,安景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加欣賞起他。
“不及弱冠,十五?十六?十七?這份戒心,看來經曆過不少事情啊,”安景山暗暗道,眼中符文流轉,“壓製太嚴重,看不清,看不清……沒有武道根基。賦真的是很好。心性不錯。瞧瞧這活兒做得多利索,”他掃了眼地上已經被剝皮的鬃狗屍體,不由得流露出笑意,又有些感慨,“真是懷念呢,想當年……”
安景山搖搖頭,一步跨出,轉瞬間出現在濃眉少年前方不足一丈處。濃眉少年瞳孔一縮,像一隻受驚的鹿一樣向後跳出一大步。獵刀已經拔出了一半,卻聽白衣男子悠悠道:
“子,向你打聽個事兒,有沒有在這荊棘地遇到過一個,嗯,穿著黑衣拿著長刀的……大叔?嗯,這裏應該和我一樣繡了一朵藍花。”
少年懷疑地看了看安景山抬起的袖口,然後有些迷惑地:“荊棘地?”
“……這你不用管,就是這片地方附近。我沒來過這裏,有些地方不熟悉……”
“你不是本地人?”
安景山挑了挑眉毛。
他的是幽州城地區的官話禹東方言,雖然苦練過,但是難免會有一些不自然的地方。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安景山摸出一粒碎銀子,拋給了濃眉少年,淡然道:“買個消息而已,我和他是同門。”
同時釋放出一縷恰到好處的威壓。
少年顯然感受到了安景山身上危險的氣息。他忌憚地看著安景山,遲疑了片刻,才緩緩道:“約摸三個時辰前,我和他在牛鼻澗那裏遇見過,他沒理我,一個人往東去了。”
“牛鼻澗?”安景山回憶了一下,之前確實經過了一處山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