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微寒,昨下了一日的雨,到今晨才停歇。三月的天總是冷暖不定,昨日雨中帶寒意,今時卻又現了日光。
林間小道尚且還帶著幾分潮意,嫩葉沾了初晨雨珠,暖陽灑照之下,剔透中含帶綠意,綠色上托襯水滴,光瀾點點,盡顯生機。
道上有三人策馬而行,玄衣狂氣天成,青衫淡然如風,相應相諧。
而在這兩人的氣宇相照下,稍落在後方的男子就顯得太過遜色了。雖一身華貴著裝,卻也並無任何出眾之處。
他們由最初的疾奔而到現在的一路踢踏小跑。
“馬兒甚是不爽快啊!”塵顏伸手拍拍自己座下馬的脖頸,惹得馬兒一陣低頭輕嘶。
他們已經趕上了梁衿的車馬,卻著實沒想到,這梁城主毫無趕車的架勢,反倒是一路閑情逸致,像是遊山玩水。他們不能跟得太緊,以免引起懷疑,也就隻能如此小跑而行,一路走走停停,眼下日頭都快偏西了。
“公子心中不爽快,又何以將自己與牲畜相類比?”聆漠一手持劍抱胸,並不拉馬匹韁繩。聽她如此抱怨,不由搖頭失笑,本是自己不爽快,非得說是馬,這女人也真是別扭。於是乎,也就起了興致揶揄她一番,好歹解解悶。
塵顏聽了這話也不惱,美目一眯,道:“書中雲‘方以類聚,物以群分’,若我是馬……聆公子不也同等?”
“聆漠怎敢與顏華公子相提並論?不敢不敢……”
“聆公子謙虛。”
梁郊在後麵瞪大了眼,“你們在吵什麼?!”
“我真是受夠了,我要去找我爹!才不要與你們同行!”本就受了他們一路的窩囊氣,如今見兩人居然還有閑情呈口舌之快,他真的受夠了!
他爹在前方乘的是馬車,又有家丁仆人沿路伺候,而他,堂堂城主家的少爺,在後麵騎馬也就罷了,一路還要受這兩人的氣。無奈自己打不過人家又不好發作。
揚鞭狠抽馬背,就要越過兩人往前趕去。
剛走至兩人前方一步之距,便覺背後一陣強風襲來,勁疾如刃。
陽春三月的天,何以會有如此風力?梁郊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再反應過來時,便已躲閃不及,落下了馬,並且是麵朝下重重摔在了地上,揚起一地塵灰。
“哎喲!”
聆漠撤了掌,看著他那一身狼狽相漠然道:“梁公子,請你安分些,如若不然,我們隨時都能取你性命。”
塵顏笑,“嗬,你以為……你想跟著就跟著,想走就能輕易走得了麼?”
梁郊麵上雖驚恐,但因沾了泥土,看著有些滑稽,他咽了咽唾沫,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你……你……你別亂來!我我我……我可是城主少爺!”
塵顏冷哼一聲,隻輕描淡寫道了一句,“那又如何?”
梁郊臉色鐵青,從來不會有人逆拂他,如今真是不甘。
還欲開口,沒想聆漠回頭睨了他一眼,雖淡漠無波,卻無端的讓人不寒而栗。隻這一眼,就讓他欲說的話卡在了喉中。
聆漠收回視線,目光停留在了塵顏的身上。
她墨發微揚,青衣素雅,不發一語,靜靜閉目。
片刻後睜眼,一雙明眸便這麼毫無預兆的撞上了那幽深墨瞳,“前方車門像是停下了,聽其動靜,應該是要在此過夜了。”
她經常蒙眼練功,常年下來,聽覺要比常人靈敏許多。一路上保持著與前方人馬的距離,正好在她所能聽見的範圍內,如此,也就可以不被發現而知其動靜方位。
按梁衿的行路方式,今日是定到不了丹陽的,隻是沒想到,他過城不停,會選擇在林子中過夜。
“看來今晚要在這裏過一夜了。”塵顏看著聆漠。
“什麼?!”剛爬上馬的梁郊聽見她的話,心中不滿,高聲叫道“在這裏?!本公子……”話未說完,後麵的‘才不要’三個字,便默默地消匿在了聆漠一句輕飄飄的話中。
“由不得你。”
梁郊被這話一噎,半響說不出話來,也隻得乖乖由著他們決定,誰讓他打不過人家呢。
在林子中挑了處樹木較稀疏的地方,聆漠將三人的馬分別拴在三個方向的樹上。動物的感覺總是比人靈敏,尤其是對危險的感知。
入夜的山林,難保不會有猛獸出沒,他們兩人縱然可以憑一己之力敵數十人甚至百人,但與凶猛饑餓的野獸相比,也是無能為力的。雖野獸怕火,但還是以防萬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