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摸摸枕邊,待摸索到冰涼的物什,便將它握入手中,小心的拿到眼前。
在宮中的日子不是陪皇後品茗賞畫,就是在殿中看書解悶,日子倒也過得快,不知不覺便已過去三日。
塵顏睜開眼眸,看著手中這隻巴掌大小的白玉瓷瓶,瓶麵上畫有淡墨幾筆勾勒而成的君子蘭,溫潤而不失清雅。
這是聆漠給她的,瓶中有一些淡綠色的流液。她也曾問過,這些流液取自何處?竟有如此幽冽沁脾的芳香。
他說,有一日在侯殷山莊的後山發現,本也不知是何物,後來偶然翻閱一本稀有的醫經時,發現書中寫有寥寥幾語,大意是這草名叫銀丹,氣幽泠,有解燥清心之效,於是便磨了些草液帶在身上。
可奇的是,隻要在入睡前將這瓷瓶打開一陣放在枕邊,她便會一夜好睡,極少再夢魘,總是無夢到天明。
小心將白玉瓶放入秀囊中收好,塵顏呼出一口氣,隨即起身更衣。
玉綢聽見屋中有動靜,便知小姐已經醒了,遂捧著清水進殿,好讓小姐洗漱。
“小姐,方才我看見老爺進了若寧宮。”她一邊執梳挽發手指靈巧地動作,一邊緩緩將自己剛剛的所見道來。
塵顏冷笑一聲,銅鏡中的佳人明眸皓齒,卻眼底微有嘲諷,竟是顯出幾分少見的冷豔來。
“若妃與皇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父親又怎會坐以待斃,教人打亂自己的周全部署呢?”
“可是小姐,您就任由得她們擺布麼?您無謂,玉綢可不依。”
塵顏從鏡中看著玉綢一臉的恨色與不甘,淺笑道:“你小姐我除去一身的華衣首飾,本質是什麼?”
玉綢一愣,忽然笑起來,壓低了聲音道:“對啊,小姐可是江湖中人敬畏的顏華公子呢!瞧我這腦袋。”
挽好別致的發髻,再斜插上一支淺紫色海棠流蘇步搖,高雅簡潔,塵顏素來喜清淡,笑讚道:“阿綢手向來巧。”
纖手撫了撫已細細挽好的發,她道:“玉綢,你去若妃的寢宮打探些消息。”
“千萬小心,父親的身邊從來有一個影子,武藝雖說不上高深莫測,但也是一流的好手,你謹慎些,切莫被發現了,否則……”那影子十分難纏,塵顏免不了要細細叮囑一番。
玉綢沉著眉眼點頭,她心中知曉利害,若被發現,即使不死在那影衛的手中,也會被當成宮中的刺客,到時,就連小姐也救不了她。
“明白。”
待玉綢出了寢宮,塵顏回頭看著色澤泛黃的銅鏡,手輕輕地撫了撫脖頸上淡退一些的淤痕,她不禁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即使武功蓋世,手段莫測又如何?終還是有這般多的身不由己,要到何時,她才能任意江湖,談笑隨心?
要到何時,她才能嬉笑怒罵,分毫不掩?
長歎一口氣,打開妝台上的一直鳳雕木盒,取出其中小心存放的皮革,仔細貼在頸項上,直到完全遮蓋了淤青。
左右看了幾番,確定並無異樣之後,她才打開寢殿門,吩咐門邊候著的小太監上早膳。
靜靜站了一會兒,下顎微揚,抬頭看看,宮中的天空隻有眼前的四方一角,再想往遠處看,便被高高的紅色宮牆擋住了。如若有一天她身居這般的宮廷之中,隻怕她會瘋狂麻木吧?
早膳很可口,可沒想剛嚐了幾口紅豆膳粥,就有一小太監在她宮門前,躬身道:“秋小姐,小的是奉我家主子之命,請姑娘賞臉移步朝榮殿。”
塵顏放下手中的玉勺,淡淡挑眉,“朝榮殿?”辰慕風曾與她說過,皇子們所住的宮殿都帶有一個“朝”字,可這既不是他的朝弘殿,又會是哪一位皇子呢?
仔細一想,不會是……
“你主子是誰?”
“三皇子殿下。”
果然如此,揚起冷笑,她重新拿起手中的玉勺,一口一口慢慢品嚐,細細咀嚼,隻當門口無人一般。
那小太監,偷偷抬眼看了看,又道:“殿下說了,若姑娘在用早膳,大可不必著急,用完了膳再過去便可。”
殿下還叮囑,“若姑娘此事心情不好,隻……隻……”
輕描淡寫地瞥了瞥戰戰兢兢的太監,她道:“隻什麼?”
“隻管拿小的出氣,待姑娘心情好了,再過殿一敘。”
吃完麵前的清粥,再逐一品嚐其他幾個可口小菜,塵顏這一餐隻得甚是滿足,不愧是宮中禦用的膳食。
她越是不慌不忙,絲毫沒有表態,那小太監就越是心急,冷汗連連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秋小姐!殿下說了,若小的不能請到姑娘,便是提頭回殿,姑娘心腸最好,救救小的啊!姑娘!”那太監額頭瞬間一片紅腫,眼見著就要磕破出血。
塵顏纖指忽然放開捏著的玉勺,玉勺便淩空直直掉入碗中,發出清脆的相碰之聲,她冷冷道:“夠了!我去就是。”
“謝小姐!”那太監如蒙大赦,連忙緊張的挪了幾挪跪到宮門邊,生怕塵顏反悔,就是不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