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瓊閣雖在皇城較為邊緣的地帶,可其後方也不至於坐落在護城河邊吧?
“回皇子,吟瓊閣距護城河隻有不到30丈,那賊人出了吟瓊閣便直直跳入了護城河中。”
聆漠了然點頭,“你們今晚全力追擊,待我明日稟告父皇。”
“是。”
盧重領命,帶著一眾羽林騎匆忙離開吟瓊閣,全力追繳賊人。
“隻怕明日,朝堂之上又免不了一番爭論與風波。”聆漠負手看著迅速退去的侍衛們,幽幽吐出一口氣,頭痛說道。
半響不見身後人有所動靜,他不禁疑惑轉身。
不知何時揭下了黑色麵巾,清眸不帶一絲情緒地盯著他看,這雙美目之中散發出的氣息無疑是冰冷漠然的,空氣仿佛凝固一般。
聆漠幽深的瞳孔由疑惑轉為清明,別開視線心中斟酌了幾番,他正想說些什麼來化解這絲尷尬。
不料塵顏搶先開口,聲音猶如珠玉落盤,雖一如既往的淡雅清脆,可始終是如置冰泉。
“夜闖吟瓊閣?打暈守衛?”她冷笑一聲繼續道:“大皇子,我可承受不起您這般的消遣。”
她生平最恨他人的戲弄與欺騙,如今竟是他!
這樣的話聽著尤其刺耳,聆漠便是心存解釋的念頭,此刻也不禁被她這番話打個煙消雲散。
便是脾性再好,也禁不住怒氣的席卷。
他不悅地抿唇鎖眉,而後同樣冷下聲音,咬牙道:“秋塵顏,我也有底線。”
不是親昵溫柔,向來僅他一人能喚的“華兒”;亦不是帶著幾分調笑與無奈的喚作“顏華”,而是秋塵顏,她真實的名真實的姓。
“嗬,底線?”她櫻唇邊噙著一絲嘲諷,咀嚼著這兩字。
在遇到你之前,我以為我顏華的底線堅定無可更改,可如今,我的底線一低再低,隻是因為你。
因為你,破例無數次,心悸無數次,亦不舍無數次。
可你如今同我談底線?!
“……底線?好!那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秋塵顏的底線。”
用力閉了閉眼而後緩緩睜開,她直視著聆漠字字冰寒,“此刻開始,我秋塵顏將你驅逐,往後,再無瓜葛!”
一字一字不近人情般的落地,塵顏側身再不看她。
墨瞳深處波濤洶湧,表麵卻平靜無波,他忽然勾唇而笑,一雙長眸本似妖似仙,可現下卻妖邪之氣大盛,僅存的謫仙飄逸分毫不剩。
“是我聆漠,錯看了。”
白皙的麵龐掠過悲色,塵顏幾個縱躍飛身下樓,背影依舊風姿卓然,仿佛這些話語並沒有對她產生多大的影響,她不帶一絲感覺,離去,遠去。
今日重雲遮月,夜色暗然。
聆漠在窗邊看著樓下閃出的靈動身影,立刻便融入這暗黑之中,看不清去向。
其實我想要的,便是在這詭譎莫測的宮中靠你更近一點,即使時間很短,我亦不想你我從此失去交集。
往後再無瓜葛?
“我聆漠錯看了……”
“你要的,不正是這句麼?”他定定看著黑夜之中的某個方向喃喃輕語,唇邊苦澀。
華兒,你總是這般,明明心中喜歡,卻還是想逃,不斷地抗拒。
而今,我便如了你的願。
一口氣飛離吟瓊閣,也不管會不會驚動隱衛守兵,輕功任意施展,躍過不知多少華宇殿閣,塵顏才在一處宮殿的屋簷之上緩緩慢下來。
淚水蓄滿眼眶,她抬頭望天,可這洪流仍是要發狂一般的衝破堤防,肆虐清絕容顏。將一手放在心口,另一手食指彎曲放入口中,貝齒狠咬,她低頭嗚咽。
心中實在委屈,本也隻是氣話,可那辰聆漠竟然衝她生起氣來。自己腦子一熱便說下了更狠絕的話語,雖出口有些後悔,但轉念一想,早就該如此了不是麼?
成親之前說出決絕之話,我卻不曾料到你亦是宮中之人,隻當我入了宮,侯門深似海,你一個江湖人士,就是再不舍也會斷情。
誰曾想……上天戲弄。
如今,皇子之爭對立之麵,若不斷了彼此情分,往後你我怎麼狠得下心劍鋒相對?這般,於你於我都好。
更何況宮中詭譎莫測,這樣的情愛便如毒藥一般,置人於死地,你我再也要不起。
盛朝皇宮的護城河一直都是深不見底,河下更是暗流湧動,若有刺客妄想從護城河出去那簡直比登天還難,切莫說隴長的暗道能否一口氣遊過去,底下的暗流也可隨時將其吞沒,命喪河底。
而此刻臨州嶧城郊外的繁河之中,細看下,竟有一粒怪異的黑點影影綽綽,片刻之後,黑點漸漸清晰,倒像是個人影,而此人似乎正從低下往河麵上遊來。
輕微的水聲過後,河麵漣漪泛動,有人從河中一躍而出,水花四濺如同雨滴下落似的打在河麵上,帶起一陣含雨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