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寄有些楞神,審視了一番前麵那個依舊還在仰著頭的女人,視線略微下垂落在某一處,似乎是在品味這句提問裏所帶的情緒。
“我也隻是隨口一問,不用回答的。”陳瓊很久都沒有聽到回答,以為關寄不知道,立馬往後轉身,開口把自己設下的困局給解了。
她其實能簡單看懂上麵的一些東西,菩薩和童子還是認識的,這點看懂就足夠了,再深層次的東西有來聽就聽,沒有來聽也就不聽了。
“赴會菩薩圖,佛傳故事畫中的一部分。”他收起審視的心思,早該想到陳瓊是不可能對敦煌突然轉變的,也不該去要求她什麼,甚至不應該去要求,隻是師命難違。
還是遺命。
她前麵那句話也不過是順勢而下的提問,客套話,就像是到了主人家總得些什麼來表示重視。
陳瓊看著關寄安靜了下來,等他繼續。
關寄開口繼續的時候,她又把視線放回到了壁畫上。
“赴會菩薩也可以籠統的稱作是供養菩薩,供養菩薩眾多,比如敬香菩薩、燃燈菩薩、跪拜菩薩、鮮花菩薩等都可稱為供養菩薩,是為佛陀和宣揚佛法而服務工作的菩薩,這幅壁畫上麵所繪畫的就是赴會菩薩前趕去參加法會,聽佛陀現場開壇法的場景。”
關寄本來還想繼續,但中途同窟有個修複南壁壁畫起甲問題的修複師突然出了問題,起甲部位過於嚴重,動一下就會有立馬脫落的危險,他立馬中止了和陳瓊的對話,以最快的速度走上二層腳手架,幫忙修複那個棘手的部分。
陳瓊抬頭看了眼關寄停下的地方,隨後又自娛自樂的繼續看起了壁畫。
“諸大菩薩、龍八部、四眾人等都從四下來聽佛法,光是菩薩就有三萬兩千,在西夏時期的壁畫中一般都是成群結隊的菩薩前去赴會。”關寄站在二層腳手架靠西壁的邊上,瞧見陳瓊這十分鍾裏還站在那邊,也就接著前麵的話繼續。
但這上麵卻隻有四個菩薩和兩個童子,菩薩和童子都是按照遠近大繪畫的,所以有兩個菩薩和一個童子要很多,形象自然也就要模糊了很多,最大的就是第二個分塊的那個菩薩,每一處都能看出線條和用色勾畫出來的形象之精美。
關寄封了口,嘴角微微勾起看著底下的人,似乎是在等陳瓊主動問。
陳瓊確實好奇,心甘情願著他這一道,抬頭和關寄對視著,輕笑了聲:“關老師不繼續下去?”
“陳老師想聽?”關寄反詰。
突然客氣起來的兩個人,左一個老師右一個老師的稱呼著。
陳瓊知道這句話問的是什麼意思,她來的這些幾乎沒主動想要聽敦煌的任何東西,隻是別人跟她,她就聽,不也就跟著緘默,因為李純華,她從心裏抗拒這一切,不願意主動接觸。
關寄應該是看出來了,絕對是看出來了。
她低下頭,這次故意不著關寄的道:“我是來這裏采風的。”
卻不曾想偏偏就著了道,關寄的目光在陳瓊頭頂做短暫停留,還沒忘記自己來的目的,他想得到的答案隻是這個。
“具體來這是赴會菩薩聽法遲到了的畫麵,有兩個菩薩手上沒有拿供奉給佛陀的鮮花,但在童子手上可以看到鮮花,所以應該是遲到了,又出來太急忘了拿,童子就趕緊前來送,可惜佛陀已經開始法,梵音從遠處傳來,他們也立馬停下腳步,虔誠的站在原地聽法。”
“在壁畫上的一個角落裏可以看到金碧輝煌的宮殿樓宇和一些菩薩佛陀,那就是尊佛在法的場景。”
陳瓊還來不及給出反應,來給西壁左側裝腳手架的人就進來了。
因為王良之前搭起來的腳手架離西壁壁麵有些距離,而揭取的時候,為了壁畫的安全,工具要緊靠壁麵,所以需要拆了重搭一個,把腳手架和壁麵的距離縮,腳手架上下的距離也要適合分塊尺寸的揭取。
之後關寄等人開始用桃膠給壁畫進行第一道塗膠,再將棉紗布貼了上去,而棉紗布的每一邊都必須要比壁畫尺寸多出幾厘米來,多出來的部分不用塗膠,要用作下一階段的操作。
這一步,要把棉紗布四邊多出來的幾厘米折疊起來,再用工具確認棉紗布緊貼著壁麵,中間還要再多次輕輕的拉扯,避免沒幹的桃膠會在中間產生氣泡,破壞顏料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