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聲停止了,馬仕拿起鏡片,對著眼前燈光左右端詳了一下,然後小心托放著又緊貼在沙砣上。他的腳輕輕往下一用力,沙砣就忽忽地轉了幾圈。待轉動停止,馬仕側了個身,又拿起鏡片對著燈光看了看,爾後用手擦拭幾下。
“大舅、大舅”李開文瞅準這空當,大聲地叫道。
馬仕轉身,看見是開文,一笑,又見王喜跟在他身後,那笑容就收住了。好在馬仕年歲已大,沒有當場發作。馬仕再大氣,也不能當沒事人。酒壺廢了後,他可沒少被幾個兒子埋怨。
馬仕領著李開文和王喜出了前房,往堂屋走去。
家院裏,趙本一邊換鋼絲,一邊罵罵咧咧,“奶奶的,切了一個月才切了不到兩公分。”看見馬仕出來了,他忙閉上口,迅速地裝好絲鋸。
堂屋內,馬占正拿著本《水滸》專心致誌地誦讀有聲。
馬仕看見大兒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太師椅上裝模作樣,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毫不客氣地張口就罵,讓他能滾多遠就滾多遠,少在家裏丟人現眼。
初始的時候,馬占還和弟弟們鞍前馬後地幫著父親忙活。等馬仕招了幾個學徒工,弟弟們也上學去後,馬占自恃打下江山了,就磨蹭著不想再出力了。
馬仕責罵他幾次,問他這樣好吃懶做,等爹媽老了以後打算怎麼辦。
馬占撓撓頭,半晌吞吞吐吐地說,想考大學。馬仕聽了哭笑不得。他知道兒子這麼大言不慚,無非是想著借考大學的名義,躲在家裏偷懶而已。
但馬仕除了喝罵他幾句外,也沒有任何辦法。兒子大了不由爹。
馬占先見李開文進屋,合上書起身叫了句“表哥”,抬眼又看見畏縮跟在後麵的王喜,已躺下一半的身體,又彈簧般折起來,直直地向他揮起了拳頭。
王喜早有防備,一個倒步,跳到門外。
對王喜拜師之事,馬仕盡管心裏老大不樂意,但外甥業已成家立業,多少總要給些麵子,何況他確實也需要人手。
王喜就和趙本一起,向馬仕學習起水晶加工的第一步——粗割。
安排妥當後,李開文就坐下來陪舅舅閑聊。他是好久沒來了。甥舅兩人先是家長裏短,娘好爹好,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水晶上。
一聊到水晶,馬仕黑虎白豹半天的臉,慢慢就廣寒紅錦起來。
馬仕告訴開文,水晶曆史源遠流長,早在遠古時代就有,統稱玉,石之美者。漢唐時就有“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水晶如意玉連環、下蔡城危英顏破”等詩句。馬仕說著就搖頭晃腦地吟誦起來。
李開文驚奇不小。舅舅和父親一樣,也是大字不識幾個的人,背起這幾首古詩來倒是字正腔圓地很。
他吃驚之下,心念道,果然無利不起早,為了賺錢,再懶惰的人也會變得好學上進。想到這,李開文看了眼又躺回去的表弟。
馬仕所知道的水晶知識,來路繁多,其中倒有一半,是在挑選水晶棺材原料時,聽105礦廠技工所言。
馬仕稍炫了下淵博知識後,又為水晶的產量太低、人們對其知之甚少而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