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再見,塘豐七隊
朝霧隨著晨曦漸漸散去,太陽慢慢從椰林裏升了起來,打穀場上鋪滿了高大的樹影和金色的陽光。
沉睡了一夜的村子也蘇醒了。
村子裏飄散出嫋嫋炊煙,人們三三兩兩地出現在田邊地頭。
井台上慢慢熱鬧起來,姑娘們開始提水漿洗。這裏總是女人們的地,無論什麼時候,總是難以見到男人的身影。
一隻肥頭大耳的黑豬在井欄外哼哼唧唧,尋找充饑的早餐。
一個七八歲的女孩,紮著羊角辨,褲腳卷得高高的,擔著兩鉛皮桶井水,晃悠悠,艱難地往巷子裏走去,兩條稚嫩的胳膊架在黑黑的竹扁擔上,腳後跟上布滿了深深的裂口,開裂的皮膚裏嵌著也許永遠也洗不去的黑垢,那記載著少年生活的艱辛,看了令人心酸。
為什麼,父母忍心讓這些孩子們過早地擔起不堪重負的生活擔子呢?馬林西想。
在女孩的消逝巷裏,飄來一陣令人有些惡心的魚焦味,又是哪家在灶堂裏烤魚了吧。
那情景,馬林西在許多社員家裏見過。灶堂裏的木炭撥開一個坑,將鮮活的魚兒埋進去,用滾燙的灰燼把它烤熟,不用去鱗,也不用開腸剖肚去內髒,熟了,從灰裏扒出來,拿在手裏就可以吃了。
比之於烤魚來,烤豬的味道就容易讓大陸人接受,甚至有一種奢侈的感覺。這香味濃鬱,尋香看去,是村口的椰子林中散發出來的。三根一人高的樹棍交叉捆綁在一起,掛著一頭油光發亮的乳豬,木柴的明火已經熄滅,紅彤彤的火光在閃爍。乳豬也沒有開膛,肚子被烤得滾圓滾圓,表皮就像塗了黃油的麵包一樣。那種香,鼻子一嗅,準讓人咽口水。烤豬旁邊空無一人,卻有一隻大黑狗靜靜地坐在那裏,也許,它是主人派來看管的?不懂。滑稽的是,火堆遠處竟然有一頭豬在尋找著什麼,地上已被它哄出一個個坑,全然不顧同類的命運。
真是豬啊。馬林西想。
不知不覺,在看風景的閑適中,馬林西忘記了疲勞,忘記了時間。最後幾的日子,就這麼不知不覺地在指縫裏滑落了。
轉眼之間,馬林西他們明就開始陸續啟程回家了。
是的,明,他們將離開這裏。
想家的時候,馬林西特別想離開這裏,恨不能插上翅膀,回到母親身邊,回到妻子身邊團聚。
還想看看奶奶的新墳,他要去給奶奶磕頭。是奶奶給了他整個童年,辛勞與艱苦,快樂與幸福。想到奶奶,馬林西的鼻子發酸。
抬頭,是半年來相依相伴熟悉而美麗的風景。可是,明就要離開這裏返程了,馬林西的心裏又陡然生出一絲絲莫名的煩惱與失落。
上午,河東育種隊員們將最後一批種子裝上大卡車拉到三亞去托運了。
據,種子比他們到家還要快呢。同時,他們也將大件行李打包裝車托運了。但椰子、藤椅還是要隨人同行。據鐵路不允許托運。藤製品,可能還屬於禁止出島的物品。看來,隻有碰碰運氣了。椰子沒有托運,是因為運費太貴。再加上其它行李,至少不低於一百五十斤,路上的擔子不輕。
馬林西把行李重新打了包,整理成了三件,一件隨身背著,另外兩件用扁擔挑。扁擔是自己動手做的,上次進山砍柴時尋的一截料子,回來後花了兩個休息日製作的,表麵用碗瓷片打理得十分光滑,加之這次收割期間的連續幾使用,已經油光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