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找了塊離洛居正稍微遠一點的位置坐下,與這位不太正常的人劃清界限。
“我真沒想到你會是那個孩子。”挽今搖搖頭,還是完全不可置信。滄海桑田,世事無常。這句話說得真對。
“有什麼沒想到的呢,我也不曾想到那時落魄的像個乞兒的小今子,會是風華萬千的靈黛公主。”洛居正此話本是無心,卻沒料到勾起了挽今一直不願觸碰的那段回憶。
見她麵色一變,暗自垂下了腦袋,洛居正趕緊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你也很久沒聽我唱歌了,時隔十一年,如今還想聽聽嗎?”
挽今眸色一閃,立馬抬起了頭,澄澈如墨玉般的眼睛亮亮的望著他。
那時洛居正是被綠水樓買了做小倌專門給達官貴人唱曲子的,那歌唱的叫一個人間天籟。如今洛首輔難得紆尊降貴肯唱歌給她聽,簡直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她又怎麼可能錯過。
“想,當然想。洛大人的歌喉估計天下也無人能出其右,能聽洛大人這樣的身份紆尊降貴唱小曲,簡直是夏某人三生修來的福氣。”挽今趕緊拍馬屁。
洛居正無奈的搖頭,寵溺的笑笑。淡淡開口:“我冷。”語氣中有一絲威脅的意思。
啥?
挽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冷。”他開口,又是那句。
“所以呢?”挽今思量著,看來這次要是能真的平安出去化險為夷,真的要好好找個大夫給洛居正瞧瞧腦子。
這是可惜了,這麼精明的一個人,全身上下好的也就那麼一個嗓子和腦子了,這回還把腦子也打傻了……
挽今很擔心洛居正要是平安出去以後會不會在朝廷上待不下去,卷鋪蓋拿著古琴重操舊業。
“所以我想讓你靠在我身邊……”洛居正鬱悶了,無奈的歎了口氣。這丫頭看著聰明,但這種事情方麵怎麼就這麼不解風情呢。“我要是冷了就會嗓子難受。”威脅的意思不言而喻。
這都是些什麼歪理,哪個人冷了就嗓子不好的。挽今抿唇,覺得洛居正耍無賴真的是耍上癮了。
猶豫要不要過去。她不習慣貼洛居正太近,可她又不願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重聽位極人臣、權傾朝野的洛首輔洛居正一展歌喉。
經過了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挽今咬咬牙,坐在了離他兩尺遠的地方。
“開始吧。”她轉過頭不看他,抿唇道,白皙的臉上染上層可疑的紅暈。
洛居正搖頭無奈的笑了一笑,終是沒有勉強。他的小今子對他總是有種莫名的抵觸。不過現在已經好了很多,起碼她在他為她受罪的時候,還有良心跑出來願意與他生死與共。
他等了這麼多年,從那時的初入官場拜入夏階的門下做他的學生時,便總是有意無意的出現在她身邊,隻希望她能夠想起那個曾經賣身入樓,被她一巴掌打醒的少年。
洛居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臉頰,委屈的瞅著身旁的挽今道:“那時你還真是好狠的心,痛的我現在都還忘不了。”
挽今的臉紅了紅,扭過頭,打算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愛唱不唱,我還不想聽了呢。”
粉嫩的唇嘟起,是她獨有的難得嬌嗔。
洛居正勾了勾唇角,憑著自己內心極大的克製力才沒有再次撲上去狠狠蹂躪她甜如蜜般的瑩唇。
他的小今子如今才剛剛想起他,還不能操之過急。他說過對她勢在必得,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將她冰冷塵封的心一寸寸融化,如燕投林般擁入他的懷抱。
洛居正仰頭望向透過牆窗外的皎月,依舊是十年前與她初見時的淡淡光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枯藤長出枝椏,原來時光也如白駒過隙般翩然輕擦。轉眼間暮然回首,原來竟是這麼多年了……
“盡吹散,盡吹散……”
他緩緩啟唇,低沉醇厚的嗓音幽然彌漫在寂靜的夜中,顯得遼闊空靈。
“滂沱雨無底澗,涉激流登彼岸。”
洛居正……挽今墨玉般的眸子緩緩垂了下來。
他的聲音頓時激昂:“奮力撥雲間,消、得、霧、患。社稷安撫臣子心,長驅鬼魅不休戰。看斜陽照大地阡陌,從頭轉。”
社稷安撫臣子心,長驅鬼魅不休戰。洛居正,這便是你最初的心聲嗎……
“泣血蠅蟲笑蒼天,孤帆疊影鎖白鏈,殘月升驟起烈烈風。”
洛居正微微蹙眉,淡淡的月光將他整個人身上都染上點點光華,看的不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