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者看著表情突然變得警覺起來的維蘭斯德一眾人,清了清嗓子“都閉嘴!”
四下頓時清淨了下來,仿佛剛剛所有人隻是在一瞬之間墜入了滿是幽魂的地府,隨著守護者的一聲嗬斥,又回到了人世一般。而守護者則如老師一般講解起來“精靈是古代神明失去後純粹的精神,他們在擁有時,我們用選民的遺體供養他們的,而人類身上,唯一對他們有吸引力的,就是靈魂。也就是,人類隻要付出靈魂的代價,就能驅動一些沒什麼用的術式。”
仿佛想到了些什麼一樣,無麵突然開口了“這就是所謂人類越是學習術式,就越會迫近神明的境界的意思?守護者,我有一件事想問您,如果這世界上有一個選民和人類混血生出的孩子,那”
“有這樣的存在,那必然是其他守護者姐妹被卑劣的人類強行受孕了,”守護者的語氣中多少帶了些憤怒的情感,她思索了一下,麵容變得掙紮起來“這個受詛咒的孩子,她無論和魂靈都是精靈渴望的對象,必須要找到她,否則,否則神明可能會回來!”
守護者激動地喊了幾聲,隨後霎時間馬上一聲不吭地低下腦袋,沒了聲音,仔細聽的話,他能聽到傳來了均勻的喘息聲,想必是睡著了。沒人想到她此刻竟然睡著了,但是她睡著之後,幾位勳貴元老都長舒了一口氣,那種來自守護者身上無形的重壓,終於消失了。
幾個仆從把守護者輕手輕腳地搬到了市政廳的某間客房中,在把守護者搬走後,幾位勳貴元老才算敢句話。
“太嚇人了,那姑娘,她話的時候我大氣都不敢出。”
“是的呀,她話好像都是自帶回聲的,而且還有種好幾個人一起話的感覺。”
“剛剛她滴血的時候你看見沒,牆上長了眼睛!”
幾個驚魂未定的勳貴元老彼此互相傾訴著這些沒什麼營養的詞句,而無麵則直接走到了維蘭斯德麵洽。
“執行人,我申請派出特別行動部隊,前往瑞奇爾德搜捕混血種,”無麵雙眼看著維蘭斯德“這可能關係到守護者對我們的信任,她是否願意為我們動用古王,可能受到這件事很大影響。”
維蘭斯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以,我還接到劍舞者大隊那邊的報告敵人軍中有叛逃的劍舞者,兩件事一起查,你帶隊去和繆蘭托平會合。”
“是。”
她從黑暗中驚醒,坐起身,四處環視著。
自從離開南境之後,她沒睡過任何一個安穩覺,每的夢裏,都仿佛在血潮或是沼澤中爬行。而讓她醒來的,時而是腹的劇痛,時而是窒息的錯覺,隻有一兩次,自己被一個輕柔的聲音喚醒,才算終結那似被人毆打,又像是被荊棘纏住喉嚨般的痛苦。
當然比起幾個月前那一次又一次除了昏厥以外別無睡眠機會的情況,現在實在是要好上太多了。
她看了一圈,還是熟悉的馬車車廂,而麵前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我睡了多長時間?”
“三個時,五公主。”
科寧菲爾歎了口氣,似乎想要把身體中的疲憊和痛苦都吐出去,但是顯然這樣並不奏效。吐出這樣一口氣之後,她隻覺得身體更加沉重疲憊。
“離瑞奇爾德還有多遠?”
“就快進城了,五公主,”依米瑟爾拉開了車廂的床簾,刺眼的陽光徑直衝進了車廂。
科寧菲爾眯起眼,向外瞄起來。窗外,是平均兩三層樓高的破舊泥巴稻草房,石板路兩邊是散發著惡臭的爛泥,隔著玻璃都能聞到那股子讓人反胃的的味道。
她並沒有走邦聯用來迎接客人的北門或是西門,而是穿過外城區,從東門進城,原因很簡單,她來瑞奇爾德完全是出於個人目的,所以沒有通知邦聯。道路上,這樣一輛上麵掛著三色鳶尾花旗子的黑色金邊馬車格外耀眼,更何況車邊還跟著八名騎著高頭大馬的護衛。石板路上除了這輛馬車以外,就是不少拖家帶口的難民,他們多數都是滿身汙穢,有的甚至衣服都破破爛爛。
科寧菲爾歎了口氣,她知道現在一時半會兒估計進不了城了,於是轉過頭“依米瑟爾,我前段時間看到有的法你們遺族高等血脈是不會斷絕的?怎麼回事兒?”
依米瑟爾愣了下,然後微笑著點點頭“是的,您應該知道,血脈實際上是人類繼承巨獸能力的體現,高位血脈,實際上就是巨獸中身居高位者的血脈,這些血脈是巨獸文明的核心,所以高位血脈的擁有者,要麼是繼承上一代的記憶,比如依米瑟爾的血脈,傳到我這已經十一世了,要麼就是壽命極長,但是這種高位血脈基本上在人類王國時期就被殺沒了,現在能出現,百中無一吧。”
“誒?那你是什麼血脈?從沒看你用過。”
“拷問者和信使,信使我常用,就是給一定範圍內的遺族直接傳達信息而已,拷問者嘛,不好形容,你可以理解為我就是個拷問機?”
“你早啊,我就省的親自拷問了呀”
“那可能不太方便,拷問者的拷問,對於巨獸來是拷問,對於人類”依米瑟爾尷尬地一攤手“基本上幾秒就死了。”
“好吧,我以為你還能幫上我點忙呢,”科寧菲爾單手撐著腦袋,望向窗外。
仿佛空氣中有某個精靈,擁有把一切都染上一種灰蒙蒙的色彩的能力,周圍的景物無論是建築、人潮還是別的什麼,都被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霧,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但是一切,都仍在繼續著。
哭喊的孩子,暈倒的老人,巡邏的衛兵,整個隊伍,簇擁著科寧菲爾的車駕,就像蟻群簇擁著蟲屍,慢慢向前。
科寧菲爾幾乎從未見過如此渺的人。
這些人如螻蟻一般,與她的距離,隻有幾個騎著馬的日輪遺族護衛而已,但是這麼近的距離中間,是永遠無法攀越的壁壘。
“我的死,也遠勝於他們的生。”
這是科寧菲爾此刻心中的第一個想法,這螻蟻般、蛆蟲般的生活方式,太過卑微,太過渺了。隻要這世上的波浪湧起哪怕一次,他們就足以被徹底毀滅。餓殍遍野,屍骨成山。
她從未如此毀滅過任何蟻群,但是她見過那些毀滅蟻群的人。
倫培爾、塔烏斯德,還有不知多少在伊斯卡尼亞將叛軍碾碎的將軍們,在他們麵前,這些人沒有所謂男女老幼的區別,他們身上隻有一個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