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芙漫不經心地點著頭，笑不由心。
為什麼她今晚這麼愛笑，為什麼她今晚的笑比鬥嘴揮拳的模樣更讓人揪心。
她長得很美，頷首淺笑間既有少女的明媚，又有嬌娘的風情。她環住楚思揚的腰，指尖描摹著他的脊骨，曖昧卻不帶任何情欲，檀口吐出的氣息，攜著雨絲飛進他的耳窩，癢癢的，麻麻的，卻讓他如墜深淵一般絕望，“你是俯瞰眾生的王者，支配著所有人的命運，而我，也在你的算計之中。可是，我真的很討厭這種被算計的感覺……”
“我沒有，我從來沒有算計過你。”他焦急解釋的模樣在布芙眼裏，更像是被拆穿後的掩飾。因為這本身就是一句明目張目的謊話，如果沒有算計，今晚的一切如何解釋。
“從今天起，我會成為一個優秀的演員，陪你演好這場戲。”她伸出兩根手指，詭異地搖了搖。
兩年？楚思揚的心攸然抽緊。
“我會乖乖聽話，你滿意了嗎？思揚哥哥？”她賣乖的樣子帶著孱弱無助的味道，可是眼中閃爍的光揮之不去，那是挑釁，露骨的挑釁。
楚思揚收起溫潤的姿態，既然要拚演技，感情的拚殺，他樂意奉陪。他時刻記得在布芙耳邊吐出的燥熱的話語，“這場賭，我下了注，就不會輸。”
捕捉到他急劇降溫的目光，布芙認真凝望他，像在注視一副沒有生命的畫，她的聲音細細的，柔柔的，很好聽，說出的話卻像利劍一般剜開聽者的心，“思揚哥哥，下雨了，我在你的身邊，卻依然滿身狼狽……”
楚思揚不可抑製地後退一步，勉強撐住戰栗的身體。她仰起無邪的臉，卻藏起了一直坦蕩的心。
即使是匆忙趕路的行人，也會注意到雨中這一雙相擁的身影，他們環住彼此的腰，相互凝視，有年輕的學生捂著嘴笑，他們是情侶吧，他們會接吻吧？
有雨流進他的眼睛，滑過鼻尖，落在她的唇上。她轉身，他卻像倔強的孩子，耍賴似的鉗住她的腰。
該死的，她又是溫柔的笑，敷衍地連眼睛都懶得彎起。
他眯起眼睛，透出危險信號，菱唇微張，卻在吐出隻言片語的刹那，眼珠猛擺，抽搐著倒了下去。
他轟然倒地的身體濺起大片水花。
“楚思揚，楚思揚你怎麼了？”
布芙拉著他的袖口，想把他從水窪中扶坐起來，卻因用力，手上驀得一鬆。她望著手中冰冷的半條手臂，驚叫一聲，丟在地上。
那是楚思揚的假肢。
楚思揚嘴唇劇烈顫動，掙紮著說不出話，表情也因為雨水的折射顯得更加猙獰。布芙環住他痙攣的身體，“楚思揚，醫生馬上就來，你不會有事……”
流進她眼睛的雨水，亦滑過鼻尖，落在他的唇上，鹹鹹的。
雨，應該是一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