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街賣建材的,怎麼羅哥的生意分外好呢?這個秘密是黃姐無意識中說出來的。
黃姐清點錢物時也不避冬子了,她歎了一口氣說到:“哎,這錢還得拿出去,要全是我的,就好了。”當時,她手上拿了一遝錢,估計得有五六千。
冬子問到:“進貨肯定要拿錢嘛,還有交稅。”
“交稅嘛,不多,我們個體戶,都是定稅的,再說,如果是家庭裝修,沒幾個要發票的。如果他不要發票,我還得給他優惠點。畢竟,增值稅是17%,很高了。所得稅,是定稅,我們這裏,一個門麵一年交一千元就夠了。”
“那稅不高啊,這點錢,不是交稅。但是,進貨又不夠,對不對?”冬子最需要這種打聽了。以前,他賣羊肉串,根本沒有交過稅,因為國地兩稅,都把他當個體小商販經營者,是政府扶持對象,不收任何稅的。
但是,進貨,冬子知道,這一車拉下來都得十萬以上,黃姐手上那點錢,隻能進釘子?
“要給別人裝修的師傅,包工頭的。”黃姐說到這裏,意識到自己多嘴了,但最後又釋然到:“跟你說也不怕,反正你也是自己人。”
原來,羅哥做生意,最主要的手段,是讓每個包工頭,當他的推銷員。一般主家裝修,對材料的好壞與規格,也是不太懂的。別人既然能夠來包工,說明主家還是信任他的,所以就依賴師傅的推薦。
這個推薦就有價值了,於是,羅哥總是主動聯係這些包工的師傅們,如果推薦了他這裏的材料,成交後,總要按比例,給包工的人,一定的回扣。
至於比例嘛,他沒說。但冬子知道,這種分利潤的辦法,可以極大地提高銷售額。這與羅哥當年與包工頭分攤鋼材的利潤,方法是一樣的。
那麼,關於建材行當,銷售這一關,竅門算是知道了。但數量關係是什麼樣的,還需要冬子繼續摸索。在後麵的送貨過程中,老板有時用報紙包一疊錢,避開人,悄悄給那包工師傅,冬子就有心了。按一家總體需求量,冬子拉過去的銷售額,再估算那包錢的數量,冬子有了個大概的概念。比如材料費出去十萬金額,估計羅哥會給別人五千以上的好處費。銷售費用另外增加5%,那銷售價格卻並不高多少,難道是羅哥為了走量,壓低了利潤了嗎?
也許不一定,冬子心想。或許羅哥進貨時,廠裏給出的價格就比較低,這就給羅哥較大的銷售空間。而最關鍵的,是進貨渠道。這也是冬子,今後最應該留心的事。但問題是,進貨時,都是羅哥自己去的,從來不帶冬子。
生意人的謹慎是天生的,哪怕冬子不與他形成競爭。
前麵說過,冬子能夠表麵上安心地留在這裏,打著一份辛苦的工,掙著不多也不算太少的薪水,你以為他就安心了嗎?並沒有。
他是個年輕人,曲折的人生經曆也無法磨滅他的衝動與試探,在這個人世間,有些東西總是擺不脫的,最主要的是感情。
他雖然有兩個期待,在這個雜亂的街道之中,冬子隻有在夜深人靜時才會勾勒他那些夢想:成就事業及找到燕子。
這兩者同樣重要。因為,如果不成就一個事業,他根本就無法回到容城,無法麵對死去的父母的遺像。法麵對那些關心幫助過自己的人,無法向他們證明,自己是個男人,頂天立地。無法直麵爹爹懷疑的目光,無法麵對大姨那關切的眼神。
如果沒找到燕子,冬子就沒有青春了。青春是以愛情為標記的,如果能夠與燕子一起,至少證明兩件事。第一,那個當年令人喜歡的冬子還在;第二,他打敗了廖苕貨。如果父母在世時,冬子的人生是個擬劇人生,他把自己當成喜劇演員,在同學朋友及親人的笑聲中,找到自己的存在感。父母去世後,他已經被逼向了另一條人生之路。
戰鬥或者叫競賽人生。前麵的目標是於燕,後麵的敵人是廖苕貨。後有追兵、前有堵截的感覺,讓人熱血沸騰。
當冬子騎著那電動三輪車慢慢行進時,你不要以為,他是保守的、安全的或者說是畏縮的。他其實是在進擊,用他的目光。他在尋找一切關於燕子的蹤跡,他甚至到處打聽,此地是否有容城老鄉。
他想,如果於燕在此生活,多少會有老鄉們有交集或者聯係,如果多有幾個老鄉,或許有她的線索。可奇怪的是,這裏幾乎沒什麼容城人。離得太近,在此打工的人反而很少。冬子也是想了好處才明白這個原因:在武鋼附近打工的崗位,在容鋼也找得到。也就是說,一個正常的容城人,一般不會在武鋼附近打工的。
冬子心想,我本人,或許是個特例吧。這一點,跟於燕倒像。但是,她來這裏,會打什麼工呢?
冬子這幾個月,用自己不多的時間,跑遍了武鋼附近的商店、餐館、酒店及市場,根本沒有發現燕子的蹤跡。難道,當時,那個跛子在騙我?
也許吧,跛子本來就在騙冬子,自己是幫盜竊鋼材的人銷髒,卻說自己在收廢品。當然,這也是個誤會,冬子想,自己因為虛榮而收留跛子他們,不僅連公安都誤會了,甚至連爹爹都不相信他了。
但是,還有一個誤會,得解除。那就是廖苕貨說的那句話,說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如果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爹爹不說答案,那就隻有自己找。
找廖苕貨?難道自己要安心受第二次羞辱嗎?不可能。但是,既然燕子跟廖苕貨交往過,她肯定知道。廖苕貨是不會放棄這種機會,在燕子麵前說自己的壞話的。
就在冬子無法真正安心的同時,另一方麵,在容城,葛校長也陷入真正的自責之中。冬子的失蹤,嚴格來說,也不算失蹤,隻是他自己要主動逃離。最關鍵的因素,是因為自己流露出不信任的感受。冬子最相信自己,但自己沒有相信他,這是冬子離開的直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