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最可怕的不是錢少,而是沒有選擇。燕子讀書成績一般,雖然能夠讀上普通高中,但父母以及她自身對能否考上大學,肯定是信心不足的。
更何況,家庭貧困所逼迫的選擇,往往是短視的。她當時覺得自己今後向當幼師方向發展,有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前途,好像是合適的。
但隨著到職高學習,才慢慢明白,這條路是多麼艱難。
不錯,她有一幅好嗓子,唱歌也算優美,跳舞也很出眾,並且對音樂的學習,也算是認真。但是,她明白,連教她的老師,水平都不算專業,她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最開始,她對鋼琴有一種神往,覺得如此高雅與端莊,老師彈出那複調的曲子,是如此純粹。甚至有一段時間,她都有點崇拜那個女老師了。
她想跟這位老師專門學鋼琴,但她的標準課程裏,隻有電子琴一項。而她的家裏,連電子琴都買不起,她在哪裏練習呢?況且,老師教鋼琴,是在外麵一個私人的培訓班裏教,是要收費的,當然不會在學校免費教學生鋼琴。
學校的所謂琴房,隻有一台鋼琴,還非常古老,有些音好久沒調過,已經不準了。老師說:“還不如電子琴,畢竟電子琴音還準些。”
最大的打擊還不是這。有一次,她發現了老師在外麵上私課的培訓學校,她是在外麵接到別人手發傳單的廣告中發現的。自己老師的名字就在上麵,但老師的級別是最低的,隻能教鋼學琴的小孩子。而準備考級的鋼琴老師,是畢業於武漢音樂學院的專業老師,而職高的老師,連指導孩子們考級的能力都沒有。
在一次容城市裏組織的一台文藝晚會上,職高接到任務,要合唱《四渡赤水出奇兵》,平時都有市群藝館的專業老師來指導,其餘時間,讓學校自己的音樂老師來組織。而燕子的音樂老師,這位曾經讓燕子崇拜的鋼琴手,居然無法以正常的速度彈出這個曲子的伴奏。
“原來,教我的老師也是業餘的,我怎麼可能救專業呢?”
職高的學生,剛入學時,大多數對今後的前途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學機械的,想當工程師,學電焊的,想當潛艇製造廠的電焊工。過了兩年才明白,學機械的,大約隻會在五金工廠打工,學電焊的,最大出路,是在各建築工地上,焊鋼筋。
而燕子的幼師夢,也就是在高二時破滅的。因為,她已經知道一些事情了。要想進公立幼兒園,起點就不允許。所有的公立幼兒園,收老師的數量是極少的,那是有事業編製的。最起碼的條件有兩條,第一,得是專業幼師院校畢業的,大專以上的幼師專業才行,當然還得有教師資格證。第二,得參加考試,在競爭中爭取那少得可憐的名額。也許符合條件報考的有100人,最後隻錄取5到10個人。
這兩條,都是燕子無法達到的。
那麼,還有一條出路,就是到私立的幼兒園打工,但起碼得考上幼師的資格證,光靠職高學的這些肯定考不上,得專門到培訓機構培訓,這又得花一大筆錢。
未來的希望越來越渺茫,甚至有些絕望。而現實,也讓燕子難以輕鬆。在職高這個地方,不是說教學水平,更影響人心情的,是同學的水平。這差不多集中了初中時期的差生。倒不是這些人智商有多低,而最突出的共性是太散漫,自律意識不強。所以,在學校裏,同學間打架吵架的,拉幫結派的,爭風吃醋的,天天發生。
一群被動的人,在更為亢奮的絕望中作無奈的想象中的掙紮,就是這種情況。
男生到了這裏,大部分人,今後的命運,大概就是兩條路了,找工或者拚爹。女生到了這裏,大部分人,今後除了打工,還可以依靠婚姻。當然,某些有文藝愛好的青年,也曾經幻想過當明星,一夜成名。
但燕子自己知道,自己的聲音再好,沒有任何資源,也沒接受過專業的訓練,不會像自己的同桌那樣,總以為會遇到星探,因為偶爾的一次演出,而突然出名。
但大家對愛情,都有一種期待。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男生到了這個年紀,荷爾蒙已經蘇醒,要證明自己的魅力與獨特性,有兩件事可以做,打架當英雄,或者勾引女生。
偉人說過,正確的思想不占領人的頭腦,錯誤的東西自然就會去占領。
當然,勾引女生,你得帥,得有錢,要不然,請人吃蛋糕都沒辦法,女生願意跟你壓馬路?帥與不帥,倒不是男生考慮的。青春期的男生都覺得自己帥,就是同時期的女生,越看鏡子裏的自己,越喜歡。
青春期,其實就是自我意識的覺醒與確立期。在無限可能的未來麵前,總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衝動。
而此時的廖苕貨,也覺得自己應該一試身手,他選擇了燕子。筆者事後分析,可能的理由如下:第一,有緣分,是初中同學,並且還有交往,雖然交往並不算愉快,但也是老熟人。第二,有優勢。燕子家裏條件差些,自己條件好些,當然會給自己的形象加分。第三,有需求。學校想追燕子的人不少,燕子一個都沒回應,難道是在等自己主動挑明?更何況,要擺脫這些男生的糾纏,不應該找一個像我苕貨這樣的男生?此時的苕貨已經打過幾架了,在同學中,強悍的作風,小有名聲。甚至,有的男人已經把他叫做老大了。第四,有影響。燕子唱歌跳舞已經小有名氣,在學校裏,長得也算出眾的人了,自己如果挎上她,就在男生中,有麵子了。第五,有願望。燕子本來漂亮,有這種女朋友,當然不錯。更何況,如果自己挎上燕子,在當年羞辱他的陳冬麵前一走,是不是有一種,一雪前恥的感覺?
誰知道,燕子的表現,從最開始的不回應,到最後簡直表現出不屑一顧的表情,就讓苕貨難受了。前麵我們分析過,苕貨不怕你罵他打他,就怕你無視他。他通過自己的勇猛,好不容易在職高的同學裏找到自己老大的定位,居然仍然沒得到燕子的回應。你燕子跟我都一樣混到這個職高裏來了,居然還敢看不起我,憑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