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倏地從大氅裏伸出手來可勁的揉了揉易相逢的發頂,直到纖軟的發絲被揉得亂糟糟時她方才罷手。“小鬼頭,說什麼呢……就算是大不了多少,那也是長輩。”
頭發被揉的像蓬草一樣的易相逢敢怒又不敢言,隻能有些恨恨的看著葉知秋。
雖然小眼神看起來還是很有殺傷力的,但是葉知秋倒是不在乎,任由她看去。果不其然,不過一會兒光景易相逢就敗下陣來,哼哼兩聲將頭側向一邊了。
葉知秋淡淡一笑,果真是小孩子脾性,不管是什麼氣過一會兒都消了。
像她這般年紀的時候,好像……也就是每天待在自己的行宮裏被各式各樣的人監視著做自己根本不願意做的事情吧。
那個時候,沒有母妃的她就算是再得父皇歡心也始終難了心頭困事。
哪裏還能像易相逢這樣,受委屈時還可以向自己的爹爹娘親發發牢騷,鬧鬧小姑娘脾氣。她哪裏可以做到這般?不過最多就是把自己死死的蒙在被子裏悶聲的哭一場罷了。
她望著易相逢的側臉,以為能重疊一點自己以前的影子,卻發現……竟是趨近於無。
直到易相逢感受到她過於專注的目光轉過頭來,她才發現,原來她已經走神這麼久了。
“知秋姐姐,你在宮裏是不是過得很不好啊?”易相逢看著她又恢複平靜的一張清秀的小臉嘴裏輕聲嘟囔了一句。葉知秋拉過她鵝黃色的袖擺,食指豎在唇畔緩緩地搖了搖頭。
易相逢畢竟還小,她不明白葉知秋這是什麼意思。她也不會知道剛剛那句話要是讓有心人聽見了,那就是誅九族掉腦袋的重罪。
雖然不知道葉知秋是什麼意思,但是她看懂了那個讓她噤聲的手勢。
她一下子收回了準備說出來的下一句話。睜著一雙大眼睛愣愣的看著近在眼前的葉知秋,後者隻是笑抿著唇瓣衝她神秘的眨了眨眼。
“相逢,你要知道,大逆不道的話往往是無意間自嘴裏流出來的。你自小飽讀詩書,不會不明白知秋姐姐的意思吧?”葉知秋一雙澄澈的眼睛含著秋水般的溫和注視著麵前的小女孩子。
易相逢不傻,相反她很聰明。她自小就是在經卷裏紮營,每每讀起詩書來都是孜孜不倦廢寢忘食,代代王朝時代變遷她都能總結出其間一二道理,引得眾人刮目看待。
乾順坐上皇位,上一朝代也隨之而亡,她也不會不明白這王座背後隱藏的波濤洶湧。
易相逢抬眼望向端坐於馬車左沿的葉知秋,不覺有些為自己剛剛的話感到心驚。若不是方才知秋姐姐拉住自己,恐怕是還會繼續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
若是這馬夫微有二心,怕她們已是人首分離。
“別拿那種看再生父母一樣的眼光盯著我,我其實什麼都沒做。相逢,你很聰明,也有足夠的本事。就算是我不提醒,你也應該能在最後緊要的關頭刹住腳,對嗎?”
雖語氣淡淡中帶著一絲調笑,但易相逢還是能聽出來裏麵濃濃的嚴肅意味。
車廂裏一時間寂靜無聲,易相逢沒有再去回答葉知秋的話語。但葉知秋知道,她剛剛那一舉動怕是已經俘虜了這個小女孩子的信任心。
盡管這樣做是好像有點卻之不武,用的辦法也稍顯陰損,但隻要見效,葉知秋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多年的深宮生活,終於還是將她多餘的那些根深蒂固令人作嘔的善良磨得一幹二淨。
朱紅色的清漆,宮門啊……終於還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