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沾墨,綿軟亦堅硬的毫毛觸落在紙張上,令人心神一蕩。
她倚著拖遝的步子壓抑住心底不斷膨脹炸裂的興奮快-感回到書桌旁,執起那支被丟落一邊的狼毫,在宣紙上細細作著。
男人站在一旁卻是未敢出聲打攪,葉知秋嫁與他的這些年裏,性子愈來愈古怪,常常能聽見夜半月謐時她錚錚的笑聲,猶如鬼魅一般著附在他心坎裏,揮之不去。
她畫上兩筆便抬眼端詳他一眼,眼神裏刺骨刻意的冰冷寒涼卻遮不住最深層的炙熱與癲狂,她愛啊,愛眼前這個懦弱的連話都不敢說的男人;就像阿鼻地獄裏拿來折磨最萬惡之人的冥火一般,灼灼的燒著她的心肺,苦不堪言,卻甘之如飴。
若有人看見這個處於理智與瘋魔之間的眼神,定會狠狠的指著她的鼻尖罵道,啊!這個惡劣毒辣的女人,已經瘋了!她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將要焚毀一切!
塗了口脂而顯得更加殷紅的嘴唇倏而彎起,咧出一個溫婉的弧度。
“王爺你看,妾身畫你卻是畫得像麼?”麵色溫柔的女子將畫紙緩緩延展開來。
畫中人麵容俊朗,骨若刀削,星目劍眉下是高挺的鼻梁,潤紅的唇瓣緊緊抿成一條剛毅的直線,原本有些風流不羈的樣貌轉瞬變得冷清威嚴起來。
此刻畫中人還依舊穿著朝服,對襟的兩條巨蟒雙頭相對,伸出猩紅的蛇杏,蛇目冷光乍射恍若要擇人而噬一般,令整幅畫隱隱的散發著陰冷。
不說畫的意境如何,光是這畫功就能讓人頓覺鬼斧神工,望其項背。
“本王覺得很好,很像。”男人用並不尖利的指甲狠勁兒的掐向自己的掌心,才讓已經冒出額際的冷汗不再橫流。
他死死的按壓的自己有些顫抖的身軀,好不讓女子看出半點狼狽。有些急促的向女子作別,有若芒刺在背一般飛快地走了出書房。
又來了,這種陰森恐怖的感覺又來了!
男人背靠在書房的木門外大口的喘著粗氣,眼裏漸漸泛起惶恐驚懼的色澤。他說不清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隻是每次看見女子溫柔軟和的麵頰就會覺得猶如魔鬼般可怕。
貼身侍候的下屬總說他的王妃溫柔賢惠,性子貴雅。他卻渾然不覺,他隻能從葉知秋的身上感受到森森的氣息,像一隻惡鬼一般,麵上帶著笑容心裏就是燃燒著血腥氣的地獄!
什麼夫妻和睦,和和美美,早就被這種整天焦躁惶恐的日子砸了個稀巴爛!
“可我覺得一點兒也不相像,你看,這畫上的你多麼深情而專注的看著我;而真正的你呢?我在你的眼睛裏卻隻能看見對我的厭惡和恐懼呢……”
柔和溫婉如同呢喃一般的音調忽然在他的耳際響起,驚得男人急促的尖叫一聲,渾身劇烈的一抖隨即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