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濟道:“正是。”
無根道:“哼,你瞧,我一猜便著。不定私下還偷酒喝呢,你不用賴,要想瞞過我,可沒這麼容易。”
平濟道:“正是,僧有一日喝酒喝得爛醉如泥,人事不知。”
無根笑道:“嘖嘖嘖,真正大膽。嘿嘿,灌飽了黃揚,那便心猿意馬,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八個字,一定也置之腦後了。你心中想過女娘們,是不是?不但想一次,至少也想了七次八次,你敢不敢賴?”時聲色懼厲。
平濟歎道:“僧何敢在師兄麵前撒謊?不但想過,而且還犯過色戒。”
無根心中得意之極,戟指大罵:“你這和尚忒也大膽,敗壞我少林寺的清雀。除了色戒,還犯過什麼?偷盜過沒有,取過別人的財物沒有?和人打過架,吵過嘴沒有?”
平濟低頭道:“僧殺過人,而且殺了不止一人。”
無根大吃一驚,臉色大變,退了三步。他向來欺善怕惡,一聽平濟殺過人,而且所殺的不止一人,登時心驚膽戰,生怕他狂性發作,動起粗來,自己多半不是敵手,當下定了定神,滿臉堆笑,道:“本寺武功下第一,既然練武,難免失手殺人,師弟的功夫,自然是非常了得的啦。”
平濟道:“來慚愧,弟所學的本門功夫,已全然被廢,眼下是半點也不剩了。”
無根大喜,道:“那很好,那很好。”聽他本門功夫已失,隻道是他犯戒太多,給本寺長老廢去了武功,登時便換了一番臉色。
但他轉念又想:“雖他武功已廢,但若是尚有幾分剩餘,總是不易對付。”道:“師弟,你到菜園來做工懺悔,那也極好。可是咱們這裏規矩,凡是犯了戒律,手上沾過血腥的僧侶,做工時須得戴上腳鐐手銬。這是祖宗們傳下來的規矩,不知師弟肯不肯戴?若是不肯,由我去稟告戒律院便了。”
平濟道:“規矩如此,僧自當遵從。”
無根心下暗喜,當下取出鋼銬鋼鐐,給他戴上。要知少林寺數百年來傳習武功,自難免有不肖僧人為非作歹,而這些犯戒僧人,往往武功極高,不易製服,是以戒律院、懺悔堂、菜園子各地,都備得有精鋼鑄成的鐐銬。無根見平濟一戴上鐐銬,心中大定,罵道:“賊和尚,瞧你不出年紀,居然如此膽大妄為,什麼戒律都去犯上一犯。今日不重重懲戒,如何出得我心中惡氣?”折下一鬆樹枝,沒頭沒腦的便向平濟頭上抽來。虛竹收斂真氣,不敢以內力抵禦,讓他抽打,片刻之間,便給打得滿頭滿臉都是鮮血。他隻是念佛,臉上無絲毫不愉之色。無根見他既不閃避,更不抗辯,心想:“這和尚果然武功盡失,我大可作踐於他。”想到平濟大魚大肉,爛醉如泥的淫樂,自己空活了四十來歲,從未嚐過這種滋味,妒忌之心,不禁油然而生,下手更加重了,直打斷了三根樹枝,這才罷手,惡狠狠的道:“你每挑三百擔糞水澆菜,若是少了一擔,我用硬扁擔、鐵棍子打斷你的兩腿。”
平濟受無根責打,心下反而平安,自忖:“我犯了這許多戒律,原該遭受重責,責罰越重,我身上的罪孽便化去越多。”當下恭恭敬敬的應道:“是!”走到廊下去提了糞桶,便去挑糞加水,在畦間澆菜。但澆菜之事,乃是一瓢瓢的細功夫,三百桶糞水,豈是頃刻間能夠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