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恰逢璽朝百官休沐日,無需朝會。宇文曄晨起換了進宮的服飾,淺黃底色蜀錦鍛麵上由金絲線手工勾繡成蟒袍,紫金冠束發,瘦削的麵容愈發顯得五官立體,蒼白的麵色惹人心疼。
王權在旁見貴子替宇文曄整理完袖袍,故意問道:“殿下今日入宮可要騎馬?”
宇文曄不動聲色地皺眉,對自己如今餘毒未清的身體並無自信,於是淡聲吩咐:“還是乘車轎。”
王權鬆了口氣:“是,老奴這就命人準備。”
不多時,宇文曄乘著一頂九珠華蓋深紅色帷幔的轎子入宮。即使身為太子,他也不得在內宮坐轎,隻能下轎步行至朝陽宮。
朝陽宮為璽朝曆代帝王的寢宮,禦書房設於其內,皇帝日常在此批示奏折、單獨召見宗室皇親或者三品以上大臣。後宮中除了太後和皇後,旁人皆無資格隨意來此。
高瞻依著步子快速走到宇文曄跟前,陪笑道:“陛下昨還念叨您呢,太子殿下稍等片刻,容奴才進去稟告。”
高瞻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一向深得帝心,宇文曄沒有端儲君的架子盛氣淩人,而是微笑著點頭。
沒等多久功夫,高瞻就匆匆出來請宇文曄進殿。
宇文昊此刻正在禦書房批閱奏折,見太子走進來,威嚴臉孔上展露慈愛的微笑:“不必多禮,你這孩子真能折騰,毒還沒解幹淨就忙著進宮。身子可好些了?”
皇家雖先君臣後父子,此時皇帝龍目中流露的疼惜關切不摻假,宇文曄也樂得放鬆片刻,難得討巧賣乖一回:“兒臣心裏想念父皇,所以今日特意入宮請安。”
宇文昊放下手中禦筆,溫聲道:“你身子不好,坐下話。”
宇文曄先謝了恩才規矩入座。父子倆坐的位置離得不遠不近,四目相交,各懷心事。
“你巴巴跑進宮,恐怕不止請安那麼簡單。”宇文昊口氣篤定,嘴角雖然掛笑,依舊不失龍威。
宇文曄倒不否認,開門見山地:“父皇,兒臣昔日的伴讀上官益今年十八,到了婚配之齡。上官丞相為國效力多年,依兒臣之見,父皇應當為上官益賜婚以表慰藉。”
宇文昊沉默片刻,滿心狐疑之下沒有拒絕太子也未立馬點頭,而是頗有興致地問道:“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太子居然有雅興請朕給上官益賜婚,不知他看中的是哪家千金?”
“不敢瞞父皇,兒臣私心想給上官家求個恩典,替上官益保媒。”對上皇帝越發驚疑的目光,宇文曄不疾不緩地往下,“昨日盛親王叔來東宮探望兒臣,閑談中提及珺堂妹明年及笄,兒臣認為上官益堪配珺堂妹。”
宇文昊思忖半晌,嘴角忍不住上揚:“明珺今年十四,上官益十八,倆人年齡也算合適。上官益是丞相的嫡長子少年出眾,論門楣也不辱沒明珺。不過明珺是你王叔唯一的孩子,朕還不知你王叔意下如何,假如亂點鴛鴦譜,你王叔未必領情。”
聽話中之意,皇帝顯然並不反對這門婚事。宇文曄安心一笑,如此看來這事成了八分。即使賜婚前皇帝召見盛親王夫婦詢問意下,他們也不好駁回。首先皇帝下旨賜婚可是大的榮耀,旁人求之不得,如果盛親王婉言謝絕反而有失禮數。再者他前幾已經提前告知盛親王夫婦,到了禦前他們肯定不會吃驚,如此連考慮的時間都免了。最後,上官益本就是難得可貴的青年才俊,當朝儲君的伴讀,滿京城也找不出幾位能跟他相提並論的少年郎。
想至此宇文曄胸有成竹,忙不迭附和道:“畢竟是王叔嫁女,父皇向來英明處事,自然不會留人話柄。”
“你言之有理,朕自有安排。”罷,宇文昊再看向太子時若有所思,加之子的語調總是令人難以琢磨,“從前你最不在意男女婚嫁,如今突然留心旁人的婚事,這裏麵必然藏有緣故。”
薑還是老的辣,何況是一國之君?誰都難以在宇文昊麵前耍心眼,包括自恃聰明的宇文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