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莊在姚樓北五裏,姚黃和姚安,跟著姚二娘子坐上了錢文舉的馬車。姑娘坐在馬車裏,歡快地道:“以後我能跟別人,我坐過馬車了呢,真好。”
言談間,沒有絲毫“我家也要個馬車”的意思,懂事得讓人心疼。姚二娘子摸了摸閨女柔順的發絲,輕輕摟住閨女柔軟的身體,沒話。
姚安也沒話。
一層薄薄的簾子而已,錢文舉在外頭聽得一清二楚,見沒人吱聲,喜歡這一家子的他,揚聲道:“等你哥哥有了功名,你就能出門就坐車了。”
姚安沒附和,反問:“二先生,若我真有了功名,一定會這麼做的,可要是沒取得呢?”
錢文舉一噎,心想,這臭子怎麼跟大師兄一個範兒?還好,他對付這種人有一套——學師妹唄,他誠懇道:“你得有道理,是我想得簡單了。”
他這樣,姚安便不好意思了,立即道歉:“二先生仁義,是子狹隘了。”
以錢文舉的經驗,這句八成是客氣,才聽過,就被他丟進風裏了。
馬車很快到了謝家莊。
謝家莊是個有著兩百戶人家的大莊子,除了有家私塾,還有一家雜貨店。姚二娘子拒絕了錢文舉付錢的好意,自己花了十九文,買了十隻白瓷碗,作為串門的伴手禮。被拒絕的錢文舉摸了摸鼻子,順手買了把窩絲糖,送到姚安兄妹麵前:“分著吃吧。”
二人異口同聲拒絕之際,姚二娘子抱著碗出來,笑道:“多謝二先生,隻是我家還沒這能力。吃了還想吃,又怎麼辦?”
錢文舉默默收回糖,順手丟了一顆到嘴裏,沒話。心裏明白一件事,姚二娘子在書院兩頓飯一共吃了一個饅頭,連青菜都沒吃幾口,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而是自製力好。
抵達目的地,姚二娘子一家三口先去叫門,錢文舉拴馬的功夫,光明正大地叫來傅振羽,低聲了路上的事,頗為擔憂地問傅振羽:“這孩子,我拿不住啊,還能收嗎?”
傅振羽笑道:“二師兄對為人師有誤會呢。狀元的師父可不都是莊嚴,師父不需要事事都要比徒弟強。現成的例子,論底子,我還比不過詠言呢。隻要二師兄喜歡他,但收無妨。”
“那我收。”錢文舉幹脆利索地道。
“嗯,那快進去接受人家的考核吧!”
顧詠言耳目清明,明明聽見,卻當沒聽見,隻是少年臉上的笑,愈發濃烈。
姚二娘子表妹的公公牟老太爺,年少時隨母改嫁到謝家莊,便以此為故土,在此娶妻生子。如今,老太爺兩口子都在世,和三個兒子一個房頭住著。一家子不多不少,剛好十個人。牟家的變化,從七八年前開始,從牟大郎牟福打魚時撿了個媳婦變化,如今已成了殷實的人家。
已過了飯點,老爺子帶著長子和次子下田伺候莊稼,過縣試沒過府試的三子,這會兒在上蔡書院讀書,家裏頭就幾個婦孺。
姚安從前在謝家莊念私塾,在牟家留宿吃過飯,兩家往來頻繁。見姚二娘子抱著碗過來,牟老太太便知這是有事了。厚道的老太太沒接碗,而是猜測著:“可是安要念書了?若為這個,這禮不收。你們攢錢不易,老大媳婦都了,文秀才那裏不要去,你們還是別花這冤枉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