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前,童掌櫃曆盡磨難、受盡屈辱,他要恨的人太多。那些忘恩負義之人,實在排不上號,他自然不在意。
與他不同,周靖隻受過李家的恩惠,忘的,也是李家之恩。
他收到李子堅的信後,特意請了十年間未請過的探親假,回到老家兗州。彼時,因為未完成任務,周三爺特意棄舟乘車,原本七澳路程,愣是拖了大半個月,剛剛回到兗州,硬著頭皮去複命。
聽了次子之言,周老夫人震驚之餘,信誓旦旦的表示:“李子堅那是騙你呢,你大哥肯絕不會不娶!”
老夫人顫抖的手,出賣了她的怯弱。
周三爺隻當沒看見,問老夫人:“母親,可要告訴爹爹?”
“沒影的事,怎麼告訴你父親?”周老夫人捶了兒子一下後,迅速鎮定下來,又有有了新的主意,因道,“既然李固那裏既然不通,接下來咱們還是想辦法找到李蘊。我親自同她賠禮,允她進門。”
周三爺不可置信地看著親娘。
老夫人被他看的不自在,訥訥地問:“怎麼了?”
周三爺:“母親不該先問問大哥的意思嗎?”
“不行!”老夫人毫不猶豫拒絕,理直氣壯地,“你們兄弟的婚事,必須要聽我的。”
周三爺的親事,的確也是周老夫人做的主,選簾年曲阜知縣陸禎的幺女。陸禎隻是同進士,遠遜於李父,但自周、陸兩家定下親事後,陸禎一直穩中有升,如今已是保定知府。直隸的知府,總比他處的知府厲害一些。
因為這個緣故,周三爺兩口這些年沒受什麼波折。
以己度人,周三爺弱弱地為兄長分辨:“大哥已經三十多了,頭一次定親、毀親都聽了母親的,這一回,總該他自己做主了吧?”
“他——”
周老夫人剛起了個話頭,就見婢女急匆匆跑進正院,人未至,聲已道:“夫人,大爺回來了!”
十年未歸家的兒子歸家了!
周老夫人頓時忘了所有不快,一臉熱忱,不顧長幼,親自起身迎人;周三爺跟在後頭,一陣心虛。他覺得自家大哥這是知道他去金陵了,這才回家來找他算漳;下人們悄無聲息地聚到了正房,去看那位“優秀”的大爺。
各種慌亂中,周靖步履從容地進了正院,不帶感情地見過母親後,轉向周三爺,淺淺一笑,喚了聲:“三弟。”
周三爺避開了周靖溫和的視線,垂首回了聲:“大哥。”
周老夫人無比失落,強打精神,道:“大郎吃了嗎?我這就讓人給你收拾你從前的屋子,做你愛吃的一品豆腐和四喜丸子——”
周靖打斷她的話,道:“母親安排就是,我和三弟有事。”
周老夫人急於討好兒子,立即道:“去,你們兄弟忙你們的,其他的交給我。”
周三爺默念著“完了完了”,三步一回頭的,跟著周靖去了書房。
攆退下人後,周靖望著縮成一團的弟弟,溫和地問:“舉人出仕有點難,但也不是不可能,你想現在就做官嗎?”
當然想啊!
可周三爺的鵪鶉個性不是一兩了,最終,二十幾歲的大老爺們,委屈地抿了抿嘴,:“父親,便是我不如大哥,也要中個進士,才能出去做官。”
宦海十餘年的周靖,十分不客氣地:“雖然你是我親弟弟,但坦白,你高中的可能性不大。與其蹉跎歲月,不如早早出仕,熬點經曆。有我在,隻要你經曆夠了,將來爬到五品,封妻蔭子,還是可能的。”
周三爺不是沒想過這個事,還是那句,父親不同意。
周靖先提這事,不過是看弟弟太過緊張,並沒有要他立即決定的意思。見弟弟沒有方才緊張了,起另一事:“你去金陵了,對吧?李子堅告訴你的,是真的。我這一生,都不會有任何子嗣。即便你蘊姐姐拋夫棄子同我在一起,我都不會留後。”
這麼要命的事,幹嘛要和我?周三爺一臉苦相。
周靖隻當看不見,拋出另一個誘餌:“我這次回來,想過繼你的次子做兒子。你和弟妹商議一下,若可行,我此番離去便會將他帶走,親自教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