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羽訝然道:“可我還沒動手啊!你要知道,隴西此去數千裏,又不能坐船,我的人也就剛剛到而已,怎麼可能行事?”
房暉反應過來。
他現在能收到父親的信,說明姑姑家的表妹,最遲二月就定下親事,四月送到山東,他現在收到信。而他把自家的事告訴傅振羽時,已進二月。他的表妹,在他放棄之前,先撿高枝飛走了。
房暉長歎一聲,道:“如此也罷。”
從今天起,他便要努力奮進,爭取早日高中。被舍棄的房暉還有個努力的緣由,沈明陽一樣拚命,房暉就不解了,問他:“你連縣試都沒考呢,這麼拚做什麼?”
沈明陽目不斜視,丟了一句“燕雀安知鴻鵠之誌”,把房暉氣得夠嗆。兩人這邊忙活著,傅振羽那裏忽然下令:“夏收在即,你們去高淳住一個月。”
同閩祝相比,沈明陽和房暉勝在年輕,身體條件極好,但對應的,便是缺乏閱曆。倆人所寫的文章,自然疏於表麵,所以被傅振羽丟到一線。沈明陽自然聽從傅振羽之言,房暉也是前所未有的積極。
從前攻於雜事、無時間精心讀書的閩祝,有了李家給他提供了讀書的環境,再結合各地各科卷宗,供他理論和實踐結合,進展極快。
六月,周靖正式辭官歸來,便被傅振羽拉去做壯丁。
位於鍾山腳下的書院,泰半空地拿來種植了藥草,如今已露頭;鄭衍挑了二十三學子,隻待六月底統一入學。其他學醫的東西,準備起來倒還好,隻有假人一項。不是難做,是非常難做。
鄭衍從亂葬崗待了整整七夜,看了十來具屍體,回來畫了人骨圖紙,再拿石膏各種修修補補,各種折騰,完成了一具人體模型。時至今日,已經一個月了。這一個月裏頭,鄭衍就沒吃過一口肉,人瘦了老大一圈。童掌櫃心疼之餘,沒有別的辦法,唯有壓著廚子各種折騰素菜,讓鄭衍吃的可口一些。
素菜既然做出來了,沒有不賣的道理。金陵的夏天比京城要早到,炎炎夏日,各色清涼的素菜,意外賣得好。
傅振羽將鄭衍的辛苦看在眼裏,自己能幫的有限,一時半刻又沒有合適的助手,隻能幹著急。恰周靖的歸來,傅振羽便正式開學前的雜事丟給他,讓鄭衍得已休息一二。
這日,傅振羽和鄭衍說事時,再次提了一事:“鄭大夫從業多年,總該有什麼熟人吧?隻要他們能幫你,銀錢上不會吃虧的。”
鄭衍默言片刻,方道:“我沒有朋友。”
“同門呢?”
“他們和我不是一道的。我的醫術,更多的是自己摸索的。”鄭衍神色沒落。
也因為自學,鄭衍才沒有一般大夫那些迂回又難懂的話。傅振羽沒想到這麼多,第一反應是:“那鄭大夫你的天賦真的不錯啊!”
鄭衍錯愕。
越和傅振羽相處,他就越不能理解傅振羽的想法——這都是什麼路子啊!
傅振羽那裏想了想,道:“先前我沒找別的大夫,不是找不到,是怕你有想法。你若是同意,我找個幫手與你,可好?”
“我倒是願意,人家能願意嗎?”
“把情況說明,不來就不來了,來了後,便不能挑別的。”傅振羽如是說道。
天下大夫那麼多,有個把兩個有些“無奈”之舉,多正常啊,她不相信自己找不到。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傅振羽和鄭衍提前打招呼:“我會去找,不見得立即就找到,還有辛苦鄭大夫一段。”
剛知天命的鄭衍,笑了笑道:“老夫尚未老到動彈不得,夫人不著急。”
周靖才把醫學院的相關事宜弄好,傅振羽又丟了夫子學院的事給他。
夫子書院的學子,秀才是最低要求。
然則,富貴人家的秀才,不缺“夫子”的月俸;貧寒子弟人家的秀才,好容易供出來了,自然是希望往上走的。是以,本就不易得的秀才,到傅振羽這裏就更少了。
一百二十人的名額,截止目前為止,傅振羽、李子堅在十二府找了堪堪九十人。這九十人,無一例外的都是貧寒子弟。最大的四十,最小的隻有十九歲。四十的是死了妻兒的單身漢,十九歲的是上有兄長下有惠弟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