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在彼城,生活在此城”——高鐵發出後0分鍾,李峰就又看到了這塊巨幅樓盤海報。畫麵右側一座跨海大橋鏈接著兩幕繁華:一邊是萬家燈火,一邊是隱約可見的東方明珠。畫麵左側是地產廣告的固定形象:頭發花白的老人、事業有成的丈夫、溫柔賢淑的妻子和活潑可愛的孩子,他們笑得陽光燦爛,身後一輛寶馬或者大奔也是少不了的。
李峰的眼神有點定住了,思維也散了出去,頭跟著海報後退著扭動也未自知。直到一同回家的同事戳了戳他,問道:“怎麼?李工打算在這兒置業了?”李峰才回過神,喉頭咕嚕了一下,笑了笑擺擺手,沒有話,心裏想得是:房價就是這麼漲上來的啊。
都長三角就是一座大城,高鐵能當地鐵使。李峰要回的A市雖挺邊緣化,但高鐵開通後,每周五下班早,坐最早的高鐵返程,到A市的高鐵站能湊上晚上9點半,也不算太晚了。而且這個時候老婆都會來接他,免去了在出站口排隊打車的痛苦。
果然,高鐵的車門剛打開就收到了馮楠的微信:
“我到了,在老地方——出站口花壇邊上等你哈~~”
李峰心裏挺高興,右肩膀都顛兒了顛兒。隻是雙肩包裏背了電腦,雀躍的樣子被壓製在了合理的範圍。他經常覺得,能娶到馮楠怕是前世裏修來的。自己一個魯南農村窮子,結婚時連個像樣的婚戒都買不起,先不馮楠,老丈人那關是怎麼過的,自己都是稀裏糊塗。李峰到現在還能記得起當年和馮楠領完結婚證以後自己的心口是怎麼激蕩的,就像被最軟的棉花裹住了得棒槌敲了敲,能感覺到力量,但沒有痛感,隻是覺得又軟又暖。他那時候就對自己發誓要一輩子對馮楠好,對馮楠的爸媽好。到現在,他仍覺得自己並沒有變。
色雖已晚,但馮楠臉上的妝容也是補過了的。西服、腳褲、貓跟鞋,職場白領標配三樣。手袋雖然不是名牌,但簡潔大方質感不錯。她本來就長得甜,白皮大眼櫻桃口,身型巧,在成都讀大學的時候和當地那些乖乖也沒什麼分別。加之又是獨生一代的城市嬌女,捆綁了自家父母幫著照顧孩子,活得不算操心,雖然已經邁入三字頭,馮楠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不少。
這種異地夫妻,周末團聚的日子,李峰和馮楠已經過了兩年。兩年前的初夏,他們的兒子李滿剛過完周歲生日,李峰就在這座三線城市裏最有名的國企辦了離職,帶著封妻蔭子的決心踏上新的征程。滬上生活的這兩年,李峰的技術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行業發展又極好,他同城業內又跳了一次槽,收入比在A市翻了兩番。不僅李峰這邊是一派祥和,這兩年,馮楠的職業發展也有回暖。
起來,李峰和馮楠能成,還真跟馮楠的職業發展有關係。
大學畢業前,憑著乖巧的外形和伶俐的口齒,馮楠一舉拿下了一家全美500強日化巨頭的ffer。在那段外企最後的鼎盛裏,馮楠無疑是同學中的翹楚,她的底薪是同寢室簽約銀行外包的室友的近倍;職位是分公司銷售主管,分管著幾個城市的銷售任務。差旅福利極好。別的同學都抱怨老板摳門時,她拿到的差旅指引中寫的是:低於四星級標準不得入住。隻是馮楠戀家,鄰近的城市一般都早出晚歸,白畫著美美的妝出門做沙龍或促銷,晚上到家還要完成門店尋訪報告,倒也是真辛苦。就這麼庸庸碌碌的過了幾年後,可能是這份工作裏最大的弊端終於展現了出來——見不著男人。
無論是經銷商、同事還是合作機構,男人都是稀缺物種。馮楠又是一個興趣愛好極多的死宅,攝影翻唱畫畫,每自己跟自己玩兒的不亦樂乎,成功書寫了一段萌妹無男的傳奇。馮母麵對這等家中有女,無人問津的局麵急得不行,開始張羅著讓老同事幫忙介紹,無奈馮父馮母倒閉國企出身,又沒趕上改製成功的好局麵,人脈圈子有限,馮楠別別扭扭的去過一兩次相親局,都被惡心回來了。一向主張“自打江山自登基”的馮父終於出手了——親自注冊婚戀網站,更新了閨女的個人信息。看過一兩期非誠勿擾的馮楠被老父的潮流驚得眼睛都圓了,出於感動與屈服,馮楠被惡心了更多回以後,終於收到了一封靠譜的來信,那個署名Eernal的男孩正是李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