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話 沙湖道 中(1 / 2)

趙貞元係上韁繩,翻身下馬。

他雙腳落地的一瞬間,對麵的柳亦隆將左手長刀拔出鞘,右手短刀抽出腰間,在胸前擺開兩柄兵刃,亮出了堂堂起手式。

趙貞元聽得柳亦隆動靜,卻不抬頭看他一眼,隻是低著頭,緩緩走到橋前。

“子,兵器亮得太快了。”趙貞元低聲道。

下兵器,各有長短,也各有各的打法。久經江湖的人都明白一個道理,二人對決,誰先亮出兵器,也就等於亮出了自己的功夫。真高手,隻需看一眼對方的兵器和起手式,便可大致猜出此人功法路數,更能推斷出其強在哪裏,弱在何處,交手時便避實擊虛,立於不敗之地。所以老江湖出手,兵器是先藏著的,絕不輕易亮出來。恰恰是那些初出茅廬的子,不知其中利害,以為擺開兵刃亮向對手是件威風的事情。江湖,是個你死我活的地方,生死之地哪裏需要理會什麼威風,活下去才是正事。也就是這些初涉江湖的愣頭青,才會對江湖廝殺有那般幼稚的幻想。

這子,難成大器。趙貞元在心底輕輕歎道。

“趙教頭,你也亮兵器吧。”柳亦隆冷冷盯著趙貞元,“你我既然都是武人,就憑本領一決高下吧。”

趙貞元卻冷笑了一聲,抬起頭,靜靜對著柳亦隆上下打量了幾眼。

“你這套刀法,是從劉一川那裏學來的吧。”他淡淡道。

柳亦隆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既然認得,我也不瞞你。劉一川是我師父。”

“原來如此。”趙貞元完,輕輕搖了搖頭,“多年前,我曾聽聞劉一川創出了一套長短刀法,名震江南。可惜他不曾來武昌城行走,我無緣得見,一度以為憾事。今日見了你這刀法,我卻釋然了——那劉一川,原來也不過是個庸才俗手,這長短刀法根本不值一提。”

“不許你辱我師父!”柳亦隆突然怒喝道,“我刀法還沒打出來,你哪裏知道厲害?休要裝模作樣,逞口舌之快,有本事近前兩步,要你長長見識!”

趙貞元卻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你用的這長刀,是戚家刀吧。”

柳亦隆微微心驚——自他用這長短刀行走江湖以來,能認出這刀來曆的人屈指可數。可他嘴上不肯退讓,隻冷冷道:“是又如何?”

“看你這起手式,這套刀法是化自當年戚家軍的鴛鴦陣,對吧。”趙貞元的嘴上仍掛著自如的笑意。

柳亦隆心中隱隱驚駭了起來。這些年,認出這柄戚家刀的雖屈指可數,卻也偶爾能碰上幾人。可能認出這刀法化自鴛鴦陣的,趙貞元是第一個。

可柳亦隆的刀法,隻是剛剛擺出了一個起手式,趙貞元竟然就看透了其中變化麼?

“隻可惜,劉一川空有遠誌,卻才能不濟,把堂堂鴛鴦陣化成了這麼個莫名其妙的樣子。”趙貞元收了笑容,搖首歎道,“鴛鴦陣,需十一人手執六樣兵器才能結成,又需精心操練才能運用自如。哪怕如當年戚將軍那般縱奇才,這十一個人的奇陣也減不動一人一兵。他劉一川見識短淺,不通曉其中厲害,竟然妄圖把這十一人的軍陣化進雙手雙刀裏,真不知高地厚。我看你這長短刀法,渾身上下都是破綻,有成百上千種招法可破。你若識趣,收了雙刀,放我人馬過去,我便不與你計較。若執意要打,今日我便破盡你這套雙刀術。”

“姓趙的!休得猖狂,看我招法!”柳亦隆胸中大怒,也顧不得這一雙刀宜守不宜攻的路數,隻管轉動長刀,踏步向前,朝著那趙貞元揮打過去。

趙貞元見柳亦隆長刀近了,也不慌張,隻腳尖稍一用力,輕輕向後躍出半步,手裏摸出一粒石子,朝那柳亦隆扔去。

這粒石子出手,如電光火石一般,眨眼便打在了柳亦隆的左臂上。柳亦隆手臂上一陣酥麻,力氣一散,哪裏控得住那輪轉的長刀。刀勢一沉,那戚家刀竟脫手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