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黑夜更黑暗的是人心,比人心更黑暗的是宇宙”,這是黑暗紀元中期人類社會中廣為流傳的一句話,它的背後是災難中無數見不到光的角落裏饑腸轆轆至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是文明的殘骸臨終前發出的痛苦哀怮,是茫茫人心麵對無邊黑暗信手間便毀滅地的宇宙偉力時的恐懼和臣服。
縱然大黑暗紀元已經過去了半個世紀,縱然已經數不清多少次在嫦娥基地遙望遠處緩緩升起的蔚藍色水球。此刻,方宇還是和第一次一樣站姿挺拔,熱淚盈眶,沒有什麼比在麵對充斥深不見底黑暗底色的宇宙時,背後還駐留有蔚藍色的美好家園等待自己回家更讓人感動,這種感覺就像是風箏穿越平流層、對流層乃至抵達散逸層無法飛行時,一根無形的絲線輕輕一拉,它便能回到大地母親溫暖的懷抱中。或許,正是“家園”這兩個字,支持著這些勇士直麵茫茫虛空深處噬心刻骨的大孤獨、大恐怖。
地球曆119年8月6日,新世紀曆0050年8月6日,依照東方習俗特意選定的今日,正是奧裏裏亞人和地球人商議約定好的時間。今,他們將從4光年外跨越無盡虛空,穿越無數波瀾壯闊或致人死命的絢爛美景,抵達星海的彼岸—嫦娥基地。新世紀的人類已經有能力在月球深處建造可居住生物圈,生物圈中的空氣、水、食物已經可以完全循環再生,僅需定期向基地運輸不可再生物資即可,嫦娥基地就是亞盟在月球最大的生物圈,處於在月球北極地下10到400米之間,它是人類拓殖勇士們的樂園,是綜合性基地,是聯盟第二行政中心、月球軍事總部駐地、嫦娥特別行政區、嫦娥采礦集團所在地等等,儼然是一座不於普通地球城市的新城市了。此刻,李偉、方宇一行人心潮澎湃,就這樣站在基地頭頂的地麵上,蔚藍地球的對麵,靜靜仰望月球基準方向的西北域。
“宇,還有多久?”老頭子有些迫不及待,沒等方宇開口,又急忙道“命令所有戰鬥單位做好準備,一有異常,不惜一切代價,哪怕玉石俱焚,毀掉月亮!”最後的語氣狠厲十足,不像學者,倒像屠戮百萬的殺將。
“火星的追蹤傳感器顯示他們已經飛躍火星軌道,將在個時後抵達月球同步軌道。嗯,戰鬥單位已經做好部署,沒有人,沒有任何生物能從炸毀月球的力量中活著,外星人也不例外。”方宇點頭答複,他沒有用奧裏裏亞人這個詞,此刻敵我未定,不能排除任何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為了文明,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時間在興奮、忐忑、擔憂種種錯綜複雜的情緒中飛快流逝,很快,彼岸的地球已經快爬到眾人頭頂了,在黑暗中逸散著純潔的藍色光芒,照亮了這一方的世界,讓眾人的心稍稍冷靜下來。
腦機一聲蜂鳴,驚醒恍若過了一個世紀的眾人。隨即,西北偏北的虛空中,地球的淡藍色餘暉中,“驀”的出現一點黑色流光,刺破了柔和的蔚藍色光球,像一個的黑色水晶漩渦迅速在視野中旋轉流轉擴大,直至將周圍的藍光都擾動成肉眼可見的光旋,逆時針的光之旋渦靜靜卓立虛空,輕輕舞動,但速度並沒有降低半分,像是在準備隨時作戰,或是逃離。下方等待的眾人心中一陣緊張接著一陣複雜,“這可不像一艘宇宙‘舢板’!”李偉猛然揮手斬向虛空,方宇明了,立刻在加密全頻道通訊中下達作戰命令,“各單位,一級作戰準備!”同時迅速調出衛星係統,所有人的便攜式屏幕前赫然出現了一個精致到極點的菱形水晶,黑色通透,精巧奪目,光滑的表麵沒有丁點或釘或鉚的瑕疵,像一個放大無數倍卻仍然不失優雅的標準金剛石立方體,飛速旋轉的同時,通體流轉著捉摸不定的明暗線條,在艦體六角勾勒出藍色的漩渦,似乎正在呼吸,充滿不可思議的生命張力與優雅。
眾人默然。
“縱然用當下人類最頂尖的技術能力,也絕對造不出如此精致、完美到不可思議的孩童玩具,遑論眼前這艘跨越茫茫星海的飛船。”
“再厲害也隻有一艘,宇,聯絡對方,全頻道公開對話。”李飛淡淡道。
“‘星芒’號,地麵請求對話,請求對話。”方宇滿頭大汗地呼叫,三分鍾後終於有了回音,“咿咿嗬嗬”,是一種沒有規律且古怪到極致的聲音,所有人都古怪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