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碼頭開發區後,張子文連夜奮筆疾書《告朝廷錢政之四點建議》。
其第一點,張子文以海軍主簿身份,大量列舉了昆山地區實際數據,並陳述了邏輯和詳細推理過程。
指明了昆山地區不存在任何形式的通脹,的確有漲價現象,但這是良性且不可避免的,是地價和工價上升所傳導的現象。非錢幣供應過量導致,所以停止錢幣供應並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其第二點,張子文緊咬當前大宋兩項命脈即代表能源的煤,以及代表基礎物資的鐵。並列舉了東南五路許多實際數據,指明了“大方向上,作坊製造業數據是極度萎縮的,百姓以及各行各業的需求,是極度不足的”。
於這一條中,張子文首次於官方文報中用詞“蕭條”,並說有轉化大蕭條之可能。而貨幣緊縮,一定是蕭條催化劑!
第三點是金融口數據。緊咬東南幾大銀號的實際利息數據。
“顯而易見的是,作坊商號間拆借之利息越高,則預示著現金錢幣越趨越緊張,現金為王這是通縮。長久以來,東南三大銀號家族控製了現金以及銅脈,存在事實上綁架戶部政策。”
“現金漲價則商品爛,商品爛則作坊死,進而就業死,加速民間需求之不足。於是作為當前東南最大現金持有者,三大銀號存在事實上倒逼戶部把現金價值漲價之需求,此乃禍國殃民,洗劫製造業之政策。而蔡相公則存在被戶部利用甚至蒙蔽之可能。”
這封建議實際上是給老蔡的,於是張子文直接這麼用詞。就差直接指名道姓葉夢得。
不過不指名也行,蔡京不是白癡,他在經濟上是半桶水但政治上不是,他當然會根據當下形式,想明白葉夢得在幹什麼。
第四點是蕭條解決方案:非但不能停,還需要加大東南錢幣供應力度。但絕不能以當五甚至當十錢為方案。
包括批準海軍於東南地區發行公債,以借走土豪手裏的冗餘現金並進行釋放。
適度放寬海軍之農轉非政策,以擴張海軍雇傭和生產的規模。以海軍債券之所得發放工人工資,刺激需求之方式,逐步扭轉兩浙路、進而影響東南五路之頑固形式。
大抵上就是這些,但展開了寫也很多,很繁複。
寫好的時候天明了,側頭看看,李惠子很困的樣子靠在旁邊打瞌睡。
張子文可不會有閑情逸致披個披風在她身上什麼的,隻起身拍拍她的腦殼:“醒醒,辦完事再去睡吧。”
“是啊顏色也真不錯呢。”李惠子醒來的時候擦著口水這麼說。
張子文有些懵逼,但也沒有多問,隻把公文交給她趕緊轉發。
李惠子看看封麵是給中堂的公文,先不說這越級的事了,考慮到當下老爺在上麵的眼睛裏是個闖禍魔王。
於是李惠子擔心的道:“會有人回應老爺的訴求嗎?”
“不會。”
張子文果斷搖頭,“事實上這封信到中堂後,他們會怪我瞎折騰瞎咋呼,持有逆反心理為了反而反我。他們的邏輯是:我治不了問題,還治不了你個提問題的張子文麼?”
李惠子傻了,“那老爺還寫?”
張子文扭頭看著外麵天邊的日出道:“做給趙挺之看的,這不是經濟行為,而是政治行為。當前形式下,能解決經濟問題的是政治手段。”
“事實上我之前闖的禍不小,但基於蔡文姬的原因,一定程度上老蔡相爺在對我的處理上已經給了人情。算是半個自己人了。”
“但這也好也不好。我夜觀天象,蔡京罷相在即,趙挺之和蔡京關係急速惡化,即將上位。”
“蔡京為了抓權並彰顯功業,繼續維持大宋開邊政策。這樣的政策下他控製力又有限,便會有很多後遺症。譬如,早在幾月前我出陣江陰時,永興軍路帥臣陶節夫已於那個時候進兵,再次點燃了宋夏之戰。”
“西夏方麵兩戰失利後找遼國求助。遼使入汴京城要求我宋撤軍,卻遭到朝廷拒絕。”
“我父親有家書告知說,在蔡京建議下,林攄即將作為大宋特使出訪遼國。因皇帝戾氣不重又比較恐遼,便建議林攄好談。但是暗下,蔡京密詔林攄給與另類指導:尋釁滋事,故意得罪遼國。以彰顯大宋國格,順便於政治上可長期維持強硬姿態,保持開邊大政策。”
“事以至此,老蔡既然不惜得罪皇帝維持開邊姿態,於是我敢肯定,他哪怕知道被葉夢得忽悠,但也會‘大局為重’。不會批準我的四點建議,不會於這內憂外患之時節得罪東南係的鯊魚們、導致他後院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