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子,這美姬邪得很,左右王後的旨意未曾下來,咱們這樣冒險,不值得吧?再說,那隻是個姬妾,待將來姑子嫁過去,如何拿捏,還不是全憑姑子的心意?”向芙貼身的婢女從未見向芙這樣氣急敗壞過,她怕自家姑子把事情鬧大,忙在一旁勸了句。
“你懂什麼!若是真入了公子府再處置她,以公子之智,哪裏能瞞得過?若是知曉了,怎會不與我生出嫌隙?府中隻我一個主母,她一個姬妾,若公子一心袒護,我又能如何?到時夫婦不睦,給那個低賤之人輕視於我麼?”向芙一凝眉,白了那跪著的婢女一眼,美眸轉了轉道。“不能再借大公主的力了,我得想想……”
兩婢不敢再多言,燭火明亮的小廳內,一時靜寂非常。
外頭明月高懸,清暉遍地,照亮了向芙所在的小院,也照亮了葉子儀與公子成落腳的驛館。
驛館的院落裏,葉子儀在地上鋪了兩層氈榻,坐在榻上斜倚著軟墊,拿一襲黑色的披風蓋在了身上,隻露出上半身月白色的襦衣,披散的秀發下,那一雙黑亮的眸子清泠泠地,如同潭水倒映著星空明月,說不出的迷幻清美。
送葉子儀回了驛館,公子成又出去了,一個人坐在小小的院落裏,葉子儀望著天空那忽閃的群星,許久都沒有動彈。
最多也就還有一個月吧,公子成就要到軍營裏去了,她該怎麼辦?真的就在這陌生的城市裏等著他回來?或者,她可以趁機回山上去,去見見阿福,隻是勇不在,她總是安不下心去。
“在等公子麼?”拂右溜達到葉子儀身側,很是隨意地坐到了地上,扶著膝蓋皺眉盯著她道。“你都坐了一個時辰了,快一更了,公子許是今夜不會回來了。”
“我知道。”葉子儀半托香腮,微微垂下眸子,聲音淡淡地淡得有些飄乎地道。“哥,你說,將來阿成會娶個怎樣的女子?”
“公子一向很有主張,這娶妻麼……”拂右看了眼葉子儀,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道。“自然得是高門貴女,賢淑的婦人了。”
“這樣的女子,很多呢。”葉子儀喃喃說罷,抬眸看著夜空歎息一般地道。“在大齊,大梁,有很多呢。”
拂右看著葉子儀,歎息了聲道。“阿葉,不要再逼公子了,你這樣,又是何苦呢?公子對你是費了心思的,可你這丫頭,總是放不下那個念頭。”
“拂右大哥,你不會懂的,我不能看著阿成娶妻,你不知道。”葉子儀頓了頓,仰頭望著星空歎了口氣,淡淡地自嘲一笑道。“你們不在豐城,我啊,因著我那表親姐姐想入府中,就使計把她逼瘋了。”
“什麼?”拂右麵色一變,他眸光複雜地看著葉子,好一會兒才道。“為何與我說這些?”
“哥,我是怕了,我怕阿成身邊出現的女子,我都會如此對待,要是變成那個樣子,阿成他……還會如此對我麼?他,總會厭惡我的。”葉子儀轉頭看向拂右,一雙眼幽幽地卻又神色渙散地盯著拂右的方向,淒然一笑。“哥,這樣的女子,你也會怕吧?也會厭惡吧?長此以往,哪裏還有情意在呢?”
葉子儀的眼在月光下,如同深潭死水,她的眸光似是在看著拂右,卻是又透過他,不知在看哪裏,那幾乎沒有生氣的目光,看得拂右一驚,他忽然間明白了葉子儀一直以來的擔憂,這是愛得極深,才會瘋魔了吧?
所以眼前這個少女才會不顧一切為公子謀劃,所以她才會一直向公子表明心意,實在是太過在乎,太過愛戀,所以才無法容忍旁人的進入,這個丫頭,和公子是一類的人,一旦傾心,便容不得旁人介入,哪怕是稍有沾染,都會使他們嫉妒到狂亂,這樣的兩個人,可真是棘手了。
“哥,我累了。”葉子儀垂下頭,又緩緩抬起,歎息一般地重複道。“我累了。”
拂右沒有說話,隻是和她一起看向夜晚的星空,這天宇廣闊,可是伴在那明月旁的星辰隻有一顆,亙古以來,便是如此……
……
四月中的鄴城,時不時便是陰雨蒙蒙的天氣,葉子儀為了躲避大公主,已經三天沒有去新宅了,公子成又是早出晚歸,幾乎每天都要後半夜才能回來,每天對著門外的天空,葉子儀都快憋悶出病來了,直悶得她每日裏閑得在院中直打轉。
自打上次見了大公主,這大公主也不知是怎麼了,這兩天總到新宅那裏轉悠,葉子儀怕再跟她撞見,也不敢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