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儀上前小心地搖了搖公子成的手臂,卻不想這一動,驚動了正迷糊的永憶,小家夥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母親,看得葉子儀心頭一軟,伸手便把他抱了起來。
“永憶似是餓了,你抱他一會兒,下了車到殿中喂他罷。”公子成說著話,收起桌上的竹簡紙片,挪到葉子儀身旁挨著她坐了,看著在她懷中咧著沒牙的小嘴兒笑得歡快的永憶道。“這些時日變化甚大,胖了。”
“那是自然了,一天吃八頓,也不知他怎麼這麼能吃。”葉子儀伸出手指在永憶眼前晃了晃,那小家夥伸出白胖的小手,一下抓住了她的手便向嘴中送去。
一旁的公子成見了,眉頭微皺,他把葉子儀的手一拉,抽離了永憶的小手道。“嘖!這小兒怎的什麼都送進嘴裏?”
“他才多大,知道什麼啊,我們永憶餓了,是不是?要吃飯飯嘍。”
葉子儀在永憶額上親了下,燈光下,亮晶晶的口水印在永憶飽滿雪白的額上,弄得他直是‘啊啊’地向著葉子儀伸手晃個不停。
“好了,你莫要再抱他了,去躺一躺,久坐也是不好。”公子成說罷,把永憶接到懷中,父子倆大眼瞪小眼兒,直看得永憶不滿地撇起了小嘴兒。
葉子儀看著兩人的模樣,忍著笑倒在了馬車的軟墊上,她側躺著看著公子成道。“十九該到宮中了吧?你說這一回公子辟沒有殺成十九,會不會再對她不利?”
“我已告誡十九不要來府中了,辟若真想嫁禍於我,或會尋十九下手,她在宮中還安穩些,我那舅母貴為梁後,不會由著辟胡來的,且放寬心。”
公子成輕拍著永憶,望著葉子儀黑亮的眸子,淡淡一笑。“怎麼想起十九來了?”
“這一回來大梁,我最怕的就是十九出事,現在雖然她回宮裏去了,我這心裏卻是不甚安生。”葉子儀話音未落,外頭突然一陣清亮的嗓音響起,聽到這聲音,她趕忙住了口。
“拂右!你怎麼在這裏?你家公子可在車內麼?”
公子成看了眼葉子儀,把手中的永憶遞到她懷中,吹滅了幾上的燭火,把一側的厚簾一拉,起身低頭到了車廂前半邊,將葉子儀母子藏在了車簾後頭。
“子瞻!”馬車停了下來,車轅被人在外頭敲得砰砰作響,公子成彎身出了馬車,迎麵就見公子姣那敷滿鉛粉的雪白麵容正滿臉喜色地看著他。
“你怎麼在這裏?”公子成容色淡淡地下了車,站在車轅旁的公子姣一見他,立時撲了上來,一拍他胳膊,笑得很是開懷。
“今日宮中有宴,閑得無趣便去看看,子瞻,七日後就是大典了,你怎麼如今才來?難不成是特意來觀禮的麼?”
公子姣把公子成上下打量了番,笑道。“聽聞你立了個天大的功勞,滅了弱魏,可是真的?那齊王真要立你為太子了麼?”
“尚未定論。”公子成看了眼天色,淡淡地對他道。“天色不早了,你且先去宮中飲宴罷,改日再到你府中相談。”
“哎呀,那勞什子的宴席有什麼好去的,走走走,去你府上,今日定要與你一醉,好好敘一敘別情!”公子姣一拍公子成的胳膊,拉著他便要往公子成的馬車上去。
公子成哪裏能讓公子姣上他的車?當下抬步,向著公子姣的馬車走去,公子姣也不計較,開開心心地跟在公子成的身後,奔著自個兒的馬車行去。
葉子儀側耳聽著外頭的動靜,卻不想懷裏的永憶在黑暗中不滿地哼出了聲來,聽到小家夥小貓似的哼聲,葉子儀趕忙把手指塞進他嘴裏,止住了永憶的哼聲。
馬車重又駛動,隆隆的車輪聲在黑暗中分外清晰,葉子儀抱著孩子倚在車壁上,望著眼前虛空一般的黑暗,輕輕地歎了口氣。
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盡管已經和越人做好了安排,盡管公子成把她們母子守得風雨不透,她還是沒法放下心來。
貞夫人投靠了公子辟,她的身世會不會成為貞夫人的籌碼,她完全不知道。
即將為王的公子辟會怎麼做,這是她最擔心的地方,公子成能鬥得過陰險的公子辟麼?她們母子要怎樣才能安全渡過在大梁的日子?所有的問題,現在都沒有答案。
“呼……”長長地吐出口氣來,葉子儀輕拍著懷中的永憶,聽著隆隆車聲,盯著那眼前的黑暗怔起神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身忽然一震,馬車停了下來,葉子儀聽著外頭的動靜,慢慢挑開了車廂內隔斷的簾布。